陵容与甄嬛目光交接,两下里相触一闪,旋即转头,各自露出无比得体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还是甄嬛率先开口:"陵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可以想到先帝和舒妃当年在桐花台是怎样的恩爱,怎样的浓情密意。厮人已经,如今却已经沦为荒芜野草蔓生。不知皇上待我之情可有先帝对舒妃的一分?"
陵容伸出手,接住细细一脉枝头垂落的清凉夜露:“皇上心中自然是有姐姐的。”
甄嬛忽然想起陵容入宫前一夜痴痴地看着虚朗斋卧房窗前她哥哥颀长的身影。而陵容想的则是想着记忆里的木薯粉风波,两人皆装了心事,携手而返。
甄嬛直接回了殿里,而陵容先回了侧殿,问了守在那里的菊清有无人来过以后,又歇了一会儿才回去。
此时已经临近宴上结束之时,一地浓醉如梦。
玄凌问她道:“什么事出去了这样久?”
陵容微笑:“臣妾觉得殿中有些闷,便在偏殿多歇了一会儿。”
玄凌抱以了然的微笑,以为她是因为开宴的两场风波躲出去的,复笑着对她说:“刚才六弟的长相思你听到了吗?”
陵容点头:"笛声悠远清朗,减轻了曲中愁意,很是清淡高远,可谓是别有意境。"
玄凌不免笑了:"六弟整日爱游山玩水,自然是不解相思之情。"
玄清忙举起酒杯讨饶:"皇兄别再同安小仪一再拿臣弟打趣了,不然臣弟也只好再落荒而逃了。"
今夜是七夕,哪怕是华妃和曹琴默再怎么有心,也不敢做什么的,所以宴会是正常而散的。
这一日清晨,嫔妃们一早聚在皇后宫中,似是约好了一般,来得格外整齐。殿中一时间莺莺燕燕,珠翠萦绕。皇后尚在里头梳妆,并未出来。嫔妃们闲坐着饮茶,莺声燕语,倒也说得极热闹。
众人正说着,只听里头环佩叮咚,众人知是皇后出来了,忙噤声起身,恭迎皇后出来。
皇后扶着剪秋的手,行走间沉稳安闲,自有一股安定神气,镇住了殿中的浮躁心神。她往正中椅上坐下,吩咐了各人落座,方静声道:“方才听各位妹妹说得热闹,一句半句落在了耳朵里,什么好事情,这么得各位妹妹的趣儿?”
众人面面相觑,到底是欣贵嫔沉不住气先开了口:“臣妾们刚才在说笑话儿呢,听说安小仪的家人已经启程来京了。”
朝廷分寒门、豪门,后宫亦如是,需要门第来增加自己背后的力量。陵容的出身自然算不得和宫女出身一般卑微,但也确实是不够体面。但如今玄凌对她的格外优待礼遇让很多人格外的不忿,几乎满是风言风语,酸雾醋云。
她们等着华妃或者皇后将安比槐进京的事情拦下,结果两人都一直没有动静。昨夜玄凌歇在皇后这里,但却让内务府给繁英阁送了一床满绣合欢鸳鸯连珠帐,她们不免有些急切了。
皇后面上波澜不惊,只抬了抬眼皮看了欣贵嫔一眼,已带了几分秋风落叶的肃然之气:“此乃前朝之事,后宫就不必多议论了。”
欣贵嫔一惊,自知失言,也不敢多说了。
皇后缓和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皇上喜欢安小仪,那谁也不许多一句闲言碎语。本宫只有一句话,六宫和睦,才能子嗣兴旺。谁要拈酸吃醋,彼此间算计,本宫断断容不下她!”
众人诺诺答应了。一时间气氛沉闷了下来。皇后看了看下首:"华妃怎么还没到?"
绘春忙道:"温仪帝姬吐奶,华妃和曹婕妤早上已经派人来告过假了。"
皇后宽和一笑:"既然如此,那今日便早些散了吧。"
至此,众人再无闲趣,便各自散了。而陵容则被皇后留下。
两人静静对弈,结局将定的时候皇后只道:"安小仪的棋风倒是谨慎冷静。"
陵容落下一子,浅浅笑:“臣妾棋艺不精,若是一味冒进很快便会一败涂地,所以也只能处处小心谨慎了。”
皇后妙目微阖道:“下棋如此,做人亦如此,稳扎稳打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缓和说道:"每个三年便广选妃嫔充实掖庭,为的皇上绵延子嗣。子孙繁盛是朝廷之福,社稷之福。你如今侍奉圣驾,这身子就不只是自己的身子了,定要好好将养,才能上慰天颜,下承子嗣。本宫只是嘱咐你,有些香料用得不当只会伤身,譬如麝香,女子就万万用不得。"
这便是皇后的慧黠处了,凡事都见微知著,很会直戳人心。明面上总是能摆出一副气度高华如山巅云的模样,对玄凌的宠妃各种关照。一副宽厚六宫,贤良淑德,以君喜为喜,以君忧为忧的模样。
"多谢皇后娘娘提醒。"陵容低头道:"臣妾入侍时间尚短,况且子嗣之事各有各的缘法。"
皇后轻轻吁了口气:"如今前朝后宫中对你议论颇多,皇上和本宫也知道你向来是个和顺的,只是……。"
陵容旋即会意:"臣妾相信日久见人心。"
皇后沉静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今后凡事自己留心着吧。”
陵容应是,她自然是知道皇后这是在告诉她,不会管她和欣贵嫔之间的是非。她更知道皇后不管明面上再宽和,对于宠妃心里一贯是打压忌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