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置在一旁的手机传来了信息提醒的声音,沈翊立于画架前收回望向山脉的目光,下意识用右手拿起解锁。
但下一刻,一道钻心的疼痛迫使他松了手,手机摔到隐藏在草丛中的石头上裂了屏。
“沈老师?”被留在民宿成为机动成员的王野遛到后院发现了回来的沈老师,刚想打个招呼,却看到他在手机掉落后左手紧抓上右手小臂没再有动作,不经有些担心地上前问道,“您没事吧?”
“咳咳……谢谢,大概是刚完成两幅画后手没缓过来。”沈翊忍受着从烫伤处蔓延上来的痛楚,看到手机被王野捡起便道了声谢。
走近来看,停不下来的抖动的右手和脸上接连淌下的汗珠都在向王野昭示着沈翊此时在忍受着怎样的感觉。
电光火石间,中午城队将烫伤药塞到沈老师背包里的画面在王野的脑海中无比清晰地弹出来。
连忙看向画架旁,果然看到包里露出那瓶药水的一小部分红色瓶盖。
确认说明书上写着镇痛功效,王野捧起沈翊的手,一股儿脑喷了很多上去,问道:“您感觉好些了吗?”
又有些等不及听到回复,他不自觉嘟囔道:“您也真是,烫伤了也不知道多休息一会儿。”
清凉的药水带走了部分灼烧的感觉,沈翊用没被握住的手擦了擦额前的汗道:“被困在狼穴的姑娘们还在煎熬,她们有机会修补创伤吗?”
想起师傅接到通知去找一个叫卢仁的村民,王野扬起拳道:“如果是让我先捉到这帮社会毒瘤,先把他们揍一顿再说!”
看着稚嫩的实习生眼中夺目且坚定的光芒,沈翊笑了起来。他想,大概杜城初入警队时,雷队面对的就是这副天生牛犊不怕虎的摸样吧。
摸了摸他的头,沈翊放下处理好的手,起身回应道:“用你最擅长的武器击败狡猾的罪犯,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王野狠狠地点点头,看着沈翊背对他回复消息,自己就找了块石头坐下,打算盘点一下自己的长处,刚好可以让沈老师帮着参谋鉴定。
而他沈老师手中没贴膜的手机屏确实损坏得有些严重,遍及整个屏幕的裂痕雪白的如同蜘蛛网,但勉强还能用。
沈翊点开杜城的对话框,一下就被“收到”和一连串的耍酷表情刷了屏。
[小画家,衣服合身吗?]
杜城的声音和气息好像伴着风吹拂在他的耳畔,沈翊将刚刚滑落下的衣袖重新收拾上去,打字并发送:[回来亲自看]
发完放下手机,拿纸巾缠绕住自己的右手伤处,沈翊从山岭中锁定了目标,闭眼回想走廊间的画作,挑选出与之不同的颜料涂抹到了白色的画纸上。
接连的工作让沈翊没有空闲去作画,恰好上次与杜城在假期外出采风的画具没从车中搬回家,趁手的工具和熟悉的颜料让他十分享受与江梦作画时感官链接的快感。
压抑,被黑暗锁定,盼望春暖花开,渴望自由……
江梦,你经历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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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画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沈翊沉浸其中,而王野却有些无聊。
石头上的王野已经从坐姿切换成了蹲站,但始终不敢上前打扰。
因为在他心中那个始终温和的沈老师彷佛变了一个人,他叫不上名字的作画工具如同沈老师身体上的一部分,彷佛要一同撕裂黑暗,与隐藏其中的巨眼对视,探听来自恶魔的低语。
‘这就是画像师吗?太带感了!’王野放下录制的手机,打算跟警校的哥们炫耀下自己接触到的警界“大熊猫”。
而被沈翊遮挡住部分的画板上渐渐显露出了半张人脸,那是沈翊将山体中不同深浅的黑蓝辨别并替换后的结果。
被换成红色颜料涂抹出的嘴唇扯动出诡异的笑容,双眼被遮挡在繁花盛开的地表后,山脉似眼前群山中的一部分,又像头发被人用发胶梳理至脑后的轮廓。
太阳的半边落至山后,在逗蚂蚁的王野匆匆看了一眼半成品就被师傅用传信唤走了。
而沈翊也没有继续将剩余的部分完成,手有些受不住且也没有必要了。
坐到画的对面,他看着一只脱离群体的蜻蜓从远处飞来,停在了画架上轻轻煽动着翅膀,就如同在为沈翊扇走一些憋闷的感觉,也为整幅画作洒下一丝生气。
沈翊拆下裹手的纸巾暂且放在一旁,伸手拿起身侧的保温杯滋味着发痒的喉咙。
窸窸窣窣——
身旁草丛中传来异响,那只蜻蜓也突然停下打理自己的动作,振翅飞走了。
顺着动静瞧过去,沈翊瞬间与一只卷在花丛枯枝上探过身子的蛇对上了眼。
蛇的动作敏捷迅速,瞬间就低下身子吐露着蛇信似乎要攀上他的手臂。
还没等做出反应,沈翊从余光中看到一只手快速出现,拎起蛇尾巴将这蛇拽离了自己。
“沈警官吓坏了吧,没事,这是村里常见的小蛇。估计是天要下雨就爬出来了。”手和声音的主人均来自这家民宿的主人。
沈翊转头去看,似乎见到了与画作中一摸一样的表情在瞬间被隐藏,他低头转了转手腕回道:“没有,这种程度还不至于,只是这条小蛇倒是把自己当作是毒蛇去咬人,反而害得被捉。”
王振国抓住试图缠绕起他手臂的蛇,将蛇头展示给沈翊道:“有毒没毒还是得讲究证据,你瞅这样子。小菜花蛇,进了家还能带来好预兆呢。”
“您先忙,改天咱们再聊。我得赶紧督促厨房给大家准备晚餐去了啊。明天一早还得带区里来的人考察待开发的景点去呢,快忙不开了。”王振国嘿嘿一笑,还是那副热情又实诚的模样,只留给沈翊一个潇洒且忙碌的背影。
‘有恃无恐。’沈翊收回视线心里给王振国贴上了新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