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本无心,静观红尘俗世的浮浮沉沉,一任浮云半掩,听凭晚风轻拂。”
时间匆匆,岁月茫茫。
时间的长河永不停息。
两日转瞬即过。
没有什么是时间洗涤不去的——哪怕是再起伏的心绪。
姬氏祖祠。
“此次共七人接受赐福、少祭择选。已全部到齐。”一位留着过下颚三尺白色胡须的族老恭敬地向守祠人禀告。
月神赐福——少祭择选,只有姬氏直系弟子才可参加。
守祠人微微颔首,转身面向一面散发莹莹微光、画着满月图像的墙。
手中不知从何时出现一块圆形新月的玉制令牌。
滴血在其上,快速闪过一束淡红光芒。
守祠人双手快速结印,只见眼前闪过重重叠影,只消一眼便知是极其复杂、极其繁琐的手印,也可以看出守祠人对结印手法非常熟练。
随着重重的禁制被打开,令牌也逐渐开始躁动。
随着最后一层禁制的打开,令牌也恢复自由:像被什么牵引或有自主意识似的径直飞向“墙”的某处,逐渐重合。
族长,家主,大长老三人各自向血槽滴入一滴鲜血。血液浸满凹槽融合在一起。
红光微晃,声音轰隆,“墙”从中间——打开了!
姬茗见此只觉惊讶:之前看到祠堂看到的墙壁及其他竟都是幻境!
“跟我来。”守祠人抬步首先踏入这石门,口中施令着。
家族核心的孩子们提步跟了上去。
迷离的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穿过帷幕静静地泻在神圣而美好的灵境,将玄玉地面点缀得斑驳陆离。
夜的幕布笼罩这里。
晦涩难懂的咒语从族长口中吟出。
中央的盈月池,散发着微微星光的月露缓缓从其上方的月暖玉上滴落。
嘀嗒,嘀嗒、嗒……越来越急。
而族长对咒语的吟唱也已结束。
作为家主之女,自是第一个,要为其他人做出榜样,以此彰显姬氏族人的“无所畏惧、一往直前”。
姬茗做好心理建设、树立自信上前去。这是她的责任,她不去谁去?
姬茗取过洗髓液,来到盈月池旁,接了五滴月露,混合在一起,分为五分后,进入盈月池,盘膝而坐。
洗髓液,顾名思义:用于洗筋伐髓。与修仙界普遍使用的不同,此洗髓液乃是姬氏不外传的秘药,极少数人知晓。
月露,滋养体质,改善“资质”。由三十万年以上的月暖玉灵气外溢的灵气成液,有月暖玉的作用,浓缩。与石髓乳的产生方式极为相似。
洗髓月露,洗髓液与月露混合后的液体,两者药效同时具备,是分开服用时六倍。
姬茗将洗髓月露的第一份喝下,同时运起《望舒决》。
当《望舒决》运行一小周天时,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忍受的热,如同在烈火中炙烤;麻,如同有万千只蚂蚁在血骨中噬啃;痒,如同千百只蜘蛛在身体上爬行。
姬茗觉得自己就好像那腐烂的尸体,上面布满着蛆,在爬呀爬的。
这形容虽令人作呕,但十分贴切。
这种滋味,真是难受极了。若是可以我绝不会成为那腐烂的尸体,任由那些恶心的东西在自己的尸体上爬来爬去!
一颗张扬、自信而又逍遥自在的道的种子,在姬茗的心底,深深地扎了根。
为姬茗以后的道奠定了基础,也让姬茗以后的修仙之途少了些弯路、更加顺遂。
……
随着时间的推移,姬茗将第二份洗髓月露喝下。
随之到来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痛。
姬茗从小到大从来没经历过如此巨大的痛苦。如凌迟般,血肉被蹭蹭削下。
痛,持续不断。
可在别人眼中,却是姬茗可在别人眼中,却是月歌的身体不断排出灰色的杂质,肤发慢慢脱落,鲜血淋漓……
在感到药效微乎其微时,姬茗费力地睁开眼,将第三份服下。就这点动作就耗费了忍受巨大痛苦的姬茗的全部力气!
姬茗本以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可随着第三份的洗髓月露的入腹,姬茗感觉全身各处都暖暖的,如同沐浴在阳光之下。用力的力气与精力慢慢恢复……
骨血慢慢地新生着……
继服用第四份。
“呀!”姬楚惊讶出声。只见姬茗的血肉新生的速度更快了。
“噤声。”姬南瑾淡淡道,略带着不满。出自对女儿的关心,他不想别人打扰到姬茗。
姬茗却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她只觉得自己身体酥酥麻麻的,这是生机的表现!
待第五份的下腹,恢复的速度更快了。
在盈月池水的帮助下,经脉更加宽阔、坚韧。
待药效过去,一切都恢复。只是那其中的人儿在外貌上颜色更盛了……
姬茗从盈月池中走出,只觉得身体更加轻盈,头脑也更加清明了,心中的某个东西好像也更加稳定了。只是这个东西还不知是什么。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如获新生,姬茗想。
这便是那所谓的
“一洗;
二蜕;
三暖;
四修;
五新生。”
吧。
“运行一周天的功法巩固肉身。”姬南瑾见女儿出来,语气平淡,但眼底却流露一些慈爱的情绪。
《望舒决》是姬氏女子专修的练体之法,只有姬氏血脉才可修练,未踏入仙途之人亦可修练。
有些时候,情感是掩饰不住的,哪怕心如磐石。
月萤草,花开遍地。淡淡青光,微微黄芒。偶有释萤蝶翩翩起舞,在清冷银辉和漆黑幕布的相衬下,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
姬茗在玉桂树下的聚灵蒲团上盘膝而坐,缓缓运行起功法。
随着功法的运行,洗髓月露四散在经脉各处的剩余药效也逐渐被吸收。
姬茗觉得自己的经脉经过洗筋伐髓后的微微伤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 *
“夫人的修为又精进了。”一身着青滟寒柳二阶上品法衣,头梳九鬟仙髻,姿色中等的女子夸赞着。
“茹惠,那边进展如何?”褚愿并没有回答,而是询问起旁的来。
原来那是属于褚愿的心腹家族侍女——茹惠。
“姑娘已经过了‘洗灵’这一环节。”茹惠有些战栗。
她知道,她说错话时,如若并不是什么大事,夫人会问起旁事、转移话题,给予提示和警戒;若是触碰夫人的底线,夫人是不介意给她惩罚的。
茹惠是当初姬氏挑选弟子时,不符合条件却硬要留下来的。她是五灵根,修行缓慢,若是没有资源,功法如何修炼?
姬氏也不是不通情理的,那常姓掌事也看她可怜便向上报,得到同意后便收入一些心思明澈之人。
于是茹惠便被分到了杂役堂,立下心魔誓——终生不得损害姬氏族人、利益,永不得背叛。
后来经过杂役堂的教导后,茹惠被分配到褚愿这里来。并与之结了“天道主仆契约”。
“天道主仆契约”,仆契的一种,却是其中最为宽松,公正的一种。若仆犯了错误,主可限度内给予惩罚,不得致命。
这,也就是茹惠愿意做褚愿仆的原因。若说不甘也不是没有,怎奈何世事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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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无云遮盖,月光盛极。银辉洒在渡月桥上,将一切都描淡了,像笼着一层薄纱。
玉桂树下,七人皆是盘膝而坐。
随着盛月到来的时刻,玉桂树好像变了。
原本星火藤缠绕,星火藤花隐在其中,如萤火虫散发出的光,极致的温柔,浪漫至极的树,却在月光照耀下愈发神圣、不可侵犯。
守祠人等家族核心人物在玉桂树下聚灵法阵边缘三尺处默默为其六人护法着。
随着以玉桂树为中心的聚灵法阵的开启,周围的灵气都向此聚集,浓郁成雾,雾浓化汽。
当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在玉桂树的前方慢慢凝聚。
渐渐显现出一清冷的身影——姬颜。
她身姿绝美,面容绝色无双!眉眼间淡淡的傲并没有将这份美感破坏,而是锦上添花,让人觉得,她本就该是天上的神明,不染尘埃。
比之褚愿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一人艳丽无双,一人清冷出尘罢了。
她的目光从七个孩童身上扫过,在某处定格了一瞬,又离开了。
姬颜对着远处的守祠人颔首示意,赐福可以开始了。
随着守祠人的咒语,聚灵阵法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而月桂树前的孩童们却丝毫不受影响,这,便是月神的庇护了。
姬颜微闭双眼,纯洁、晶莹的泪水从之落下。悠悠歌声,飘渺,悦耳。
姬颜的身影愈来愈淡,而月神泪也滴落在盘根错节的玉桂树根上,滋养着月神赐福的媒介——玉桂树。
玉桂树的枝和叶更加茂盛,星火藤花散发的荧光好像也更加耀眼了。
原来,那月神身影只是九转阴阳聚魂大阵所维持的一抹月神的传承意志。
忽地,玉桂树散发出柔和,却又不失霸道的光芒,打破了原本灵境所呈现的朦胧之美,让这片天地黯然失色。
姬茗的眼有些承受不住,眼眶微微湿润。
七个孩童沐浴在光芒之中,接受着月神赐福的洗礼。隐隐约约觉着有什么东西好像变了,却不知是什么,心里也没大在意。
只是努力运行各自的功夫,努力吸收着光芒中他们觉得对他们有利的斑斑光点。
却不知,这次的月神赐福改变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资质,还有他们自身的命格。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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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光点似乎对姬茗格外偏爱,她周围距离的光点最多,就连她左右两侧之人也跟着吸收了不少。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丑时初,月神赐福结束。
族长等人带着六个孩童离开月神灵境。
“你们都回去罢,辰时末到这里集合,有要事吩咐。”姬南瑾嘱咐道。
“遵家主令。”稚嫩,清脆,带着满满童真的声音响起,却不知未来他们的命运如何。
* * *
“十七妹妹,这回你得改口叫我十五姐啦!这回可是名正言顺!”姬楚欢快的语调,带着微微的戏谑。
“十五姐?还是算了吧,”姬茗挑了挑眉,“楚五姐,这个称呼怎么样?”
月楚面露为难,嘴角却微微扬起:“虽然这个称呼不是很好听,你愿意叫也不是不可以。”
“那个拓跋氏的拓跋殷(yān)楚?就是那个与季禹哲表明心意的那个?”姬彦差(chā)声询问。
姬茗笑得更加欢快,姬楚却不乐意了:“好你个姬茗,竟然戏弄我!”
“貌若天仙的楚楚姐姐别和我这等小人计较呗。”姬茗嬉皮笑脸,“不过十六哥哥这种事情竟也知晓。”
姬彦并不答话,耳垂却微微泛红。听人说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