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月1日
今天在家里待了一天,没上工的各位婆姨几乎全到家里来了,都来围观知秋,挤了一屋子,不是问她个人的终身大事,就是问我的。其他院子的小伙子都被支使过来,干这干那,都在我俩面前晃。
倒是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不过,知秋有对象了呢。但她让我先别说,她想先探探这周围的环境,社会环境,社交圈子。能理解,她对国内的情况是不太了解。
表姑母也在旁边,时不时插个话,外面一来人,就问儿子回来了没?
叶表哥帮忙上工去了,挣个外快,和他室友林桦一起。
直到晚饭前,叶表哥才回来。我在他进门前把他拉到一边,传达了知秋的意愿。他也很理解。
结果,林桦一语点破两人的关系。我觉得当时知秋的眼神真的能杀人。
然后……然后叶表哥也被拉入话题中心哈哈哈!
表姑妈先是一惊一喜,然后就放开自我,一一盘问她想知道的事。其它院的婆姨吃过饭便走了一些,还留了一些闲来无事的,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插个嘴。
真是充实的一天啊!
1月4日
今晚就回校了,
上车前表姑妈把我拉到一旁,问我知秋是不是真的是一个普通教师家庭出来的女子,家境小康。
确实是教师家庭,国际一流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和商业界成功人士的家庭,有欧洲贵族血统的那种。想了想,我还是如实说了,至于家境,我只能说我们厂这样的,收购只是一句话的事。
表姑妈沉默了,这样的家庭背景差距。 咱家养不起这样的媳妇。她从未想过让叶表哥去攀高枝,找个门当户对的贤惠丫头便行。
我知道她的想法,只能告诉她,知秋和叶表哥都是自己很有想法的人,我们不用插手,否则只会坏事。表姑妈没说什么,送我上了车。
我把刚才的对话告诉他俩,知秋只是笑笑,她们家出来的人,从没想过由别人养活,都是自立门户。叶表哥倒是被知秋的背景吓到了,看来知秋也没跟他提过。
我只负责传话搭桥,接下来的路,得他们自己走。
1月21日
期末考终于结束了,知秋保佑,别挂科!
……
在校门口,我看见了知秋家里来接她的人,她要去首都过假期,祖母的老家在那里,临別前,她告诉我,过年时,她会来找我。
我知道,她并不喜欢和家里的老人待在一起。
假期图书馆不会开,我提前去还了书。
好久没看见过辛了。
但一想到那晚的事,我的心就止不住地跳,我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冰块了吧?
我在那个角落又拿了几本书,他不在,但他常坐的那个座位却没有尘灰。
他常来,根据图书馆的记录,那日以后,每天。
我却一次都没去过。他是在等我吗?应该是吧。
2月2日
表姑妈病了,旧疾复发,住在卫生院里。
马上过年了,厂里的任务重,他们家一直是表姑妈在厂里上工,她这一病,全压在叶表哥身上。家家都忙,只有我这个学生有空陪在病床旁。
叶表哥让我别告诉知秋。他自己在厂里忙,下工后还跑到街上打零工,表姑妈的病要想根治,要花好多钱。
2月6日
卫生院的护土长让表姑妈去省城复查,还是我陪着,林桦从厂里借了辆车捎我们去,叶表哥还在上工。
我在省医院,看见了辛,在医院的电梯里。
他摁了第4层,精神科。我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前一刻,他在人群情看见了我,满面愕然。
2月8日
知秋还是知道了,因为她来找我,而我在卫生院陪表姑妈。
林桦送晚饭时带来的消息,知秋到厂 门时,叶表哥刚从装配线上下来,满手机油,正要去仓库下货。
他们当时差点直接在厂门口吵起来,好在厂里都是熟人,几下劝了,让他们到院子里好好聊。
两人都是这样,总想一个人担下所有,也该好好谈一谈了。
不过在我看来,知秋是万不可能放任叶表哥去做体力活凑医药费,让表姑妈的病一直用基础药物拖着。
学过医的人,对病不能拖这个理,是再清楚不过,再加上她家是当真不差这些钱。
叶表哥身子骨不就不算结实,体力活 并不适合他。
等我回到院子里时, 知秋走了,叶表哥一个人坐在院子喝酒,从面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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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是除夕。大家都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叶表哥家只有他和表姑妈两人,他把她从医院接出来,和我们家一起守岁。
有人问起过知秋,我不知道,叶表哥也只随便应付过去。想来两人应该还没有分手吧。或许在冷战。
不过叶表哥没再出去打零工了,只完成表姑母应上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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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复查的日子。这次叶表哥亲自陪着去。
我还是跟着,马上要开学了,我得去买点东西。
但我没告诉他们的是,我想去碰碰运气,我想见见辛。
叶表哥带着表姑妈去做了全面检查。我大概能猜到,知秋出了力,让他不要顾忌,尽快准备手术。
我去了缴费窗口,估摸着预支的费用快完了,院里的邻居们私下凑了一些,能先垫上。但办事人员告诉我,有人已经预支足够整个疗程的费用。
我要来了备用的票据,不是知秋,是辛,签字时间是上次复查的时候。
办事人员说,一般各种复查周期都是半月,15天。
我迅速上了楼,从第一间开始询问。
直到问过了五六间,在下一间的门口,我看见了他。
辛的身上药味更重了。他看见我,一言不发。伸出手,牵着我的袖子,到了隔壁一间空病房。
我只问一句,他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
他笑了,告诉我,平日在图书馆与我相见的辛是主人格,而另一个,则是副人格,洛川。
现在,他是辛夜渊。
我们聊了好久。
预支的医药费,是对那日唐突的歉意——辛以为表姑妈是我母亲。辛和洛川很早便作过约定,随手记录自己所做过的事。
洛川在辛的笔记中知晓了我,辛也是在笔记中知道了他对我做的事。
之前那次送信约我,也是为了道歉,但我没去,辛就更加愧疚了,想在其它方面来补偿。
想来,他应是觉得,那个吻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可他不知道,我也是喜欢他的啊。
想通一切之后,又怎会生厌。
他问我,那日洛川跟我说过什么,笔记里没有写。
我果然还是不擅于说谎,还未曾开口,脸便先红了,那句话我复盘过许久,每一个字每一丝语气都记得。
辛听了后,也是沉默了许久,耳尖泛红。好可爱的。整个人都有了生气。
他说:“是,我喜欢你。”但病中的自己给不了我承诺,洛川的存在,人格的不定式,洛在外招惹的挑花,让自己只能把这份情藏在心里。却被洛川翻出来,扔到明面上。
辛在笔记中提到我,是让洛川离我远一点,招什么女人也不能动我,但显然,洛川是个叛逆的副人格。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我记得,这种病,也有治法的。
需要长时间的治疗,也随时可能复发。
但至少,可以先做朋友吧。
我们约下一个约定, 下次见面时,如果是辛,他会用左手摘下眼镜。
其实也挺好分辨,一个爱笑,一个冷冰冰的。
他让我守住这个秘密,毕竟,他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上学,而不是被劝退。
是啊,社会上,对精神疾病,是很排斥的。
不过,我还是让他把多余的医药费拿回去,我不好解释,这也不是我的人情。而且知秋要管的话,也不用他人再出手。
今天的事,我得都记下来。
(不想再换算时间了,关键时间点会标注,其他会用分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