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走廊上人头攒动,林默低着头绕过几个嬉嬉哈哈打闹的女生,左拐右拐来到一个无人注意的监控死角,侧身过去,却发现早有人占了位置。两人相视一笑了,心照不宣,各自缩到墙角,众兜里掏出被“冷落”已久的手机。
何茶把收集整理好的消息发给了置顶客户,不过,虽然他是个没什么道德原则的狗仔队预备役,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还是分得清,毕竟小命只有一条。就比如他并没有把叶哥的富三代身份透给“老妖婆”,也没有把“老妖婆”的存在透露给“富婆小姐姐”。
这些明面上匿名的“客户”,他私下早就猜出了身份以及目的,富豪榜上的叶低,黑白通吃的辛家,哪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挑拔关系?遭殃是他自己。何茶决定这次钱到手之后,便不再参与两位大小姐的“明争暗斗”,明哲保身。
搞定一切之后,何茶偷偷探头,去瞥林默的手机。狗仔的职业操守就是不放过一丝八卦的存在。他却一下子愣住了,林默的相册中有不少偷拍的辛洲叶诚两人互动的照片,因为光影和借位的原因显得格外亲密,而他正在一一勾选,发给了一个叫“小白有点白”的QQ好友,而那个好友
对其称呼为,亲爱的。
何茶第一反应,这小子居然在元棠眼皮下网恋,胆子太大了,第二反应,现在网恋都流行发别人的帅照了么?还是双人的,网友会信么?还是说,林默跟自己一样,也是狗仔爱好者?对方是客户,男男爱好者?拍的还挺好,回头请教一下。
当一双手轻轻搭在林默肩上,他只觉魂灵瞬时抽离,双腿一软险些两眼一翻,不省人事。“哥们儿,这真的会吓死人的!下回能先吱一声不?”差点以为是被元棠发现,政教处走一遭,可不是什么好事。
“女朋友啊?干嘛不用自己的照片泡妞,默默你又不丑,网恋标配渣男脸,一泡一个准。”何茶朝他挤了挤眼,挑眉一笑。林默反手就是一掌,隔空拍在茶茶脸上。
“想啥呢?老子是那种搞网络照骗的人么,我家亲爱的除了喜欢我以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帅哥;一对一对的那种,老腐女了。这不最近磕上叶辛两人了;老子投其所好,拍照为哄美人一笑罢了。”林默看了眼时间,将手机收回包中,拍了拍何茶的肩,“下节是元棠的自习;快走,迟到了就死定了,她要是顺便查一下校服,你我阴间再见吧。”他快步走向教室,不再理会身后人。
是这样啊,找个时间查一下“小白有点白”,万一是个人妖基佬,得好好嘲讽林默一下,不过这CP有这么好磕么?要不试试?何茶琢磨着,慢慢走回教室,踩着铃声,迎着元棠如炬的目光,溜回座位。
“哎呀,走啦!叶诚抱着球,扯着辛洲的衣袖,“早上不是说好了的一起
打球么?这周六就是小组赛了,你好歹练一练团队合作,磨合一下啦!”辛洲扒拉着桌子,眼睛仍不离开数学题,心里只想给早上的自己一巴掌,怎么就脑子抽了答应这家伙,刷题它不香吗?“你好歹等我写完这页吧?强迫症了解一下,谢谢?”
叶诚一屁股坐回去,一脸委屈巴巴,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盯着辛洲的侧脸,冷光灯从头顶照下,有些苍白。还是得让他再多吃一点,一看就营养不良,别上场就磕着碰着,胖点好,抱着舒服。
这般想着,叶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切继续欣赏他家洲洲的盛世美颜。
辛洲沉下心来,迅速攻克了压轴题,比对过答案册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大红勾,放下笔,叶诚的头就在手边,看着那毛茸茸的头顶,鬼使神差地,辛洲把手放上去;挼了两下,嗯,手感不错,跟刘妈养的猫一样。
刚准备起身的叶诚被这一揉,直接愣住了,两人大眼瞪小眼,辛洲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收手,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开始收拾东西。
操场的风有些冷,跑道让三五成群的女生在慢跑减肥,男生则大多在球场上对着空气耍帅,当然,偶尔也有几对小情侣缩在角落里交流感情。
叶诚早就让林默提前下来占了场子,来了之后直接上手。
辛洲在一旁热了一下身,觉得有些不对劲,场子有点空,唐景昭和覃烨他们不在;他看了一圈,发现班上的人都在对面的篮球场上打配合,而他们来了之后,林默也拎着东西走人,只剩下他和叶诚两人。
“诶,怕你害羞,咱俩先练两天,手感回来了再和大部队汇合。”叶诚笑嘻嘻地,把球抛过来,“第一天,你攻我守,来吧!”
辛洲觉得,他是故意创造两人独处机会,没安好心。但他还是按照叶诚的示意,发起了进攻。太久没有认真打过球了,加之上了高中后体能训练骤减,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以叶诚的体格和身高,辛洲完全攻不过,但他还是尽力回想着当年教练说过的话,举手投足之间渐渐掺入回忆,好歹有点感觉回来了。
这也是叶诚想要的,找回感觉比什么都重要,他也没有认真防守,并闸放水。他之前找程遐谈过,了解了辛洲过去的事,打开心结,才是叶诚找辛洲打球的最终目的,什么童年阴影,不可以让洲洲因此不开心,压抑天性。
男孩子嘛,哪个不爱球啊?什么摘金夺银,班上人手早就足矣,对阵班级大多都是菜鸡,有他叶诚和林默任一人在场,输不了,两人齐上,体训班都能掰平,其他人也都是有一定水平的。
至于辛洲,开开心心打球就好了。当然这话他还不
敢说出来,要是生气了可就不好哄了。
“对,就是这样,找漏,趁对方不注意一个假动作,晃过去!哎呀,噫,好,进了!”在叶诚开三峡大坝放长江之水后,辛洲终于进了今晚的第一个球,这也不怪他,叶诚比他高半个头,想要越过并不容易,这个成绩对于数年没打的辛洲已是不错了。
他撑着膝,弓着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体能确然有些弱了。还是得练练,不然高三一年复习可撑不住。
叶诚从篮球架下走来,一手揽过缓过来的辛洲,“走吧,今天这样就差不多了,明天继续,我们洲洲是最棒哒!”辛洲已经放弃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了,任由他搂着,几天下来,早已习惯了两人间的肢体接触,要是再反抗,怕是反要被笑矫情了。
已近回寝锁门时间,操场上锻练的人陆续走上回寝之路,唯有三三两两通校生肆无忌惮地霸占着空场,逍遥自在。
叶诚整理着辛洲打球时弄乱的衣领,顺便偷偷摸了几下他的后颈,忽地瞥见敞开的衣领下,精致诱人的锁骨,肤色如润玉,在灯光下分外美,其下,挂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原来我家洲洲也喜欢这样亮晶晶的饰品吗?还以为他会挂红绳佛玉保平安呢,他喜欢什么风格呢?
叶诚手指一勾,挑出那条藏在衣服里的链子,想着日后送礼物时可以做个参考。
看着这个熟悉的样式以及某人儿时调皮刻下的字,叶诚脑子一片空白,辛洲一把夺过,塞回衣领中,“别乱碰,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了。”他缓声道,轻轻摩染着半叶坠上的纹路,上面残留体温,让玉不再冰冷。
叶诚木然,“母亲给的么。“声音很低,没有让辛洲听见。
一直到熄灯,叶诚都再没说话,难得的安静,辛洲心下虽困惑也没有主动搭话,谁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叶诚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几段不太完整的记忆被整理出来,放在了一起。
夕阳正好,落地窗下,小叶诚抱着一个古朴的木盒,四周散落着祖父琢玉的工具。他拿起一把称手的刻刀,在盒子里的玉生上,小心翼翼地刻上自己的名字,一对坠子,一边一个字。爷爷说了,这个盒子里的东西都是留给他的,既然是自己的,可不就得写上名字嘛,以后就是丢了,再见也认得出来。小叶诚举着坠子放在阳光下,对自己的手工十分满意,轻轻将坠子放入盒中。
那是一个雨天,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赤脚跑进叶家院子,身上满是淤青,脸上有两道深深的伤口,泪与血与雨混成一片。母亲抱着她哭了好久,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不思寝食。小叶诚躲在柱子后面,看见母亲从书房拿出他的小盒子,转身又进了房间。
那女人在家中养了几天,伤好了一些,一个面目净秀却让人生厌的男子带着一个熟悉的小男孩 ,强行带走她,母子二人都满面阴郁。小叶诚看见,男孩的手上满是结痂的割伤,母亲在他们走后,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叶母也挽留过,强硬过,可女人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男孩的头。日后,小叶诚再去看他的盒子,只剩下一个刻“诚”的坠子,另一个,母亲给了那个女人:“诚诚,今后再遇见那坠子,一定要用心对待戴着它的那个人 ,答应妈妈,好不好?好好待他。”
后来叶诚在国外待了些年,再没见过那个女人。父亲说,她跳河自尽了,母亲伤心了好久,在那个男人阻挠下,她也没能再见到那个孩子,只能祈祷他好好的。
时间慢慢流逝,叶诚也只在每次回老宅见到那个盒子时,才想起这件事 ,那人,母亲最好的朋友,会给他带桂花凉糕的白阿姨。
那个孩子在哪里呢?
他在这里,我的床下。叶诚想,我会好好对他的,就像母亲对白阿姨一样,不过,也许会更好。什么时候告诉他呢?先把另一个坠子拿来吧。叶诚面带笑意闭上眼,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