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生病了。
他一只手揣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在桌肚里滑动着手机屏幕,画面上不断出现爆炸的特效,就算没有声音他也能想象出那个夸张地说着英语的背景音。
蒋丞坐在他旁边,显然对这边的动静不怎么关心,支着脑袋看黑板上的公式,笔尖点在草稿纸上,一块黑色墨迹出现在白色纸张上。这位是在强打精神了,仔细看还能看到淡淡的黑眼圈,明显的睡眠不足。
手机画面切换,正想进行下一关的顾飞突然发现自己生命值不够了。
唯一可以拿来消磨时光和分散注意的智障爱消除也没法继续下去,他退出游戏后将手机揣在口袋里。这样一来时间好像变得更漫长,那谁说的相对论就是这个道理吧。
他盯着黑板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看了蒋丞一眼。
这次蒋丞注意到他的目光了,反应迟钝地支着下巴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顾飞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生病了。
班级出现转校生那天顾飞没在学校,他逃了早上的那节课,再回来一看自己多了个同桌。
还是个表情不善的同桌。
顾飞对此还是很敏感的,在猜测他人心情这方面是个能手,所以他还站在门口就感觉到自己这新同桌一身的火药味儿。
但这和他无关,于是他曲着手指敲了敲新同桌的桌面示意自己要进去了,新同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顾飞平静地看回去。
过了五秒,这位新同桌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给他让了一条道。
脸挺帅的。顾飞总结。
顾飞平时在教室里的主要任务也是睡觉,对周围事物不太关心,所以一直到第三天才知道新同桌的名字。新同桌的作业本上狗爬字体非常显眼,顾飞觉得就这个凌乱风格怎么也得出个字帖。
蒋丞。
这两个字在口腔和舌尖转了一圈,顾飞咂摸着味儿,笑了笑。
那天下午刚出校门就看到蒋丞靠在外墙那块儿看样子是在等人。顾飞想忽视他,没想到对方和他搭话了。
顾飞也没想到蒋丞会和他搭话。据他观察,他这位新同桌——蒋丞同学平时话不多,也不怎么喜欢打理人际关系,俗称性格冷淡。因此虽然他们是同桌关系可这三天里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顾飞倒不觉得奇怪。
他先叫的“喂”。
顾飞继续走自己的路。
“顾飞。”
大概是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声音听着明显有些生硬和不习惯,甚至尾音还上挑了,不太确定的样子。
顾飞停下脚步,指了指自己。
蒋丞点点头。
“什么事?”
顾飞没想到蒋丞喊他居然是想找他打架。
操他妈的。顾飞在心里骂了句。
他看到蒋丞把书包摔到一边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挺有两下子,那是一种天然直觉,而他的直觉从来不会骗他,所以在对方的拳头打过来的那一刻他用了劲去挡,然后想也不想地朝对方锁骨锤下去,蒋丞侧身躲开。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几招内两人都对对方生了警惕,蒋丞侧踢之前顾飞就已经预料了他的动作般抬腿去挡。
顾飞被莫名其妙地叫出来打架,本身已经很窝火了,这家伙还总捡脆弱的地方打,身体的疼痛和心理升腾起的怒火一齐烧了理智。
他们扭作一团,打到最后已经没了什么技巧可言,放弃了防守全部选择进攻,全凭蛮力在对付对方,疼是真的,孩子气也是真的。
顾飞其实挺长时间没和什么人干过架了,一是他对这事本来就没兴趣,二是学校内包括这周围的人没事不会来招惹他,久违地动动筋骨居然还很解气。
他能感受到蒋丞和他一样,那种无处发/泄的情绪在体内堆积太久产生了化学反应,不找个地方释放掉的话是不会结束的。
反正最后他和蒋丞一身灰尘和汗非常狼/狈地坐在地上和解的时候他都没问蒋丞为什么找上他,他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可乐罐上的水汽凝成一大滴滑到罐底,啪一声落到地上,就和汗水砸在地上一样的效果。
“你挺厉害啊。”顾飞说。
“一般般。”蒋丞好像笑了。
这是他和蒋丞的第一次友好交流。
顾飞不知道蒋丞怎么定义朋友这个词,他也不知道在蒋丞心里他们算不算什么朋友,但打过那架之后他们的关系确实在陌生人的基础上更亲/密了。
那种亲密不是无理由的,就好像他们彼此分享了什么秘/密,因为看到了对方的隐/私所以产生了守护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