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宫里头来了人传了旨,定了位份。沈眉庄是贵人的位份,甄嬛被封为莞常在,安陵容虽不过是个答应,但好歹也是个正经的小主了。巧的是,她们三人同一批入宫,倒也合了心意。
分了宫室后,甄姐姐并未因着碎玉轩冷僻而抱怨什么,眉姐姐也常来走动,三人常一同说话,连给皇后、太后请安也是一同去的,恐怕落在旁人眼里,便有结党之嫌。
安陵容住在延禧宫,与夏常在、富察贵人同住。富察贵人出身高贵,容貌艳丽,刚进宫便已是贵人,言行颇为高傲,不屑与陵容这等人说话,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只是这夏常在仗着出身包衣佐领之家,衣着打扮自与旁人不同,更兼骄矜自傲,未曾好好学习宫里的规矩,因而常如市井妇人一般找茬生事,常借故折辱陵容。
陵容虽恼恨,但自知眼下身份低微,无法惩治这等张狂之人,唯有静待时机。反正,她并非仁善之人,面上的柔弱不过是为着自保罢了。父亲薄情,母亲软弱,她自小在家中见惯了后宅争斗,那些路数都早已熟了,只怕都是姐姐们不曾见过的下作手段,如今正好在宫中用得上。
为了确保皇室血脉纯正,按着祖制,秀女入宫的第一个月不能侍寝,但并不意味着,这一个月里,陵容什么都不能做。她虽然没带贴身侍女入宫,但内务府一应分下来供她差遣的也有宝鹃、宝鹊、宝莺、鸢羽四个,再加上姐姐怕她这儿缺了人,送来的菊青,人手也算是足够了。虽则此前芳若姑姑早讲过宫中情势,但现在进了宫,总还得自己打听着,以免触了哪位宠妃的霉头,白白丢了性命。
这几个小丫头里,宝鹃和宝鹊机灵,菊青稳重,宝莺则寡言,鸢羽年纪最小,因而也最活泼。偶尔去御花园取露水、去内务府领东西这类的活儿,陵容便派了鸢羽儿和宝鹊去,她们最喜欢和其他宫人聊天儿,常常一去便是半日,回来时总能带些消息来。
这天,鸢羽去御花园转悠了两炷香时间,回来便禀告她说,
鸢羽“小主,奴婢打听到一个消息,和华妃娘娘有关。”
陵容正把玩着一个香囊,思索着要不要给姐姐们做几个,便说:
安陵容“哦?华妃娘娘得宠,常有新鲜事从翊坤宫传出来,这回又是什么?”
鸢羽鸢羽低声说:“这位华妃娘娘,似乎很看不惯那位夏小主呢。”
安陵容“她和夏冬春并没什么来往,怎的就看不惯了?”
陵容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
鸢羽“听翊坤宫一个洒扫的宫女告诉御花园一个莳花的姐姐说,华妃娘娘觉得夏小主未入宫时就张扬跋扈,随意欺凌秀女,又见得她入宫后礼仪不周,骄横无礼,便觉得厌恶。奴婢还听说啊,华妃娘娘最信任的颂芝姑姑曾说,这夏小主的身世也不过平常,连给年家提鞋都不配呢!”
鸢羽说道最末一句,眉飞色舞起来,声音也高了些。
安答应看她一眼,她便低了头,知道自己说得太大声了,若被人听了去便不好。
原来如此,华妃厌恶夏冬春,不过是因着她与自己有相似的张扬,相似的明艳,便如同芍药花下的影子,虽有其形,却无其骨,但也无法剪除。华妃固然圣宠不衰,却也不愿宫中有人与自己争辉,若分走了皇上的宠爱,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她也是断断容不得的。
安答应无声地笑了起来,直笑得鸢羽有些悚然。
鸢羽“小主,小主您笑什么呀?”
鸢羽小心翼翼地问她。
安陵容“鸢羽,若你将来有了心上人,你们两情相悦,可是后来,你却发现他身边出现了别的女子,这女子性情与你相似,才貌虽越不过你去,年岁却比你年轻,你会如何想?”
陵容突然问了她一些不相干的。
鸢羽天真地歪了歪头,想了想才说:
鸢羽“假若我真有了那钟意的男子,若真出现小主所说的场景,我大约会忍不住担心,也会生气吧。”
安陵容“这便是了。无论那人眼前有怎样的繁花盛景,背后总有辗转难眠的恐惧。只要寻了恰当的时机,便无人再救得了她。”
安答应的话令鸢羽摸不着头脑,但她向来本分,也没有再多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