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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好很多了。
但是大多时候我还是躺在病床上,望着白得没有一点脏污的天花板。
悠悠和勤勤那天吓懵了,她们后来上来拉架也被打了几下。
还有肖肖,我记得她被他们用椅子照着头连砸了三四下。
她们三个人脸上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青色的拳印。
“好丑。”
我笑话她们,试图转移她们的注意力。
可她们只是看着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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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网上刷到了我被打的视频,视频被打了码,也看不到什么重点。
但是下面的评论很热闹。
说什么的都有。
骂我的,心疼我的,安慰我的都有。
我就刷着手机看着他们在网上闹腾。
有人挖出了我的账号,私信骂我小题大做。
那人发了好长一段,全是骂我的,我还没看完呢,手机就被勤勤拿走了。
她说:
“都快零点了,再熬夜黑眼圈就要出来了。你得用掉多少精华才能养回来啊!”
她说得对,于是,我听她话闭眼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勤勤眼里都是红血丝,黑眼圈也好重。
我问她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做贼去了。
勤勤没说话,只是白了我一眼,继续摆弄着她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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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突然有记者来找我们,说是采访。
我其实记不清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那些记者期盼的眼神,我只好努力回忆着。
他们问我的感受是什么。
突然的战栗感直冲脑门,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的那个晚上。
泪水不由自主地就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我突然就想到,他们的女儿应该会很幸福,至少晚上出门不怕会被人摁在地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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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也早就养好了伤,出了院。
记得我住院期间经常有人来慰问我,态度很是亲昵地询问我最近怎么样。
吃得好不好啦?睡得好不好啦?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差点把我问懵了。
后来悠悠告诉我,那是县里哪个哪个领导,市里哪个哪个领导。
我有些受宠若惊。
悠悠看着我却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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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闺女啊——”
我妈看见我就扑到了我的床边嚎啕大哭。
我从没见过她那个样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生疏地学着小时候她安慰我的样子安慰她。
“我没事的——”
我爸站在一旁,突然背过了身子。
我猜他可能是在擦眼泪。
可是,长这么大,我从没见过他哭,这是第一次。
“闺女,我们搬家,等你出院了我们就搬家,我们不住这儿了啊。”
“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爸妈突然说要搬家,明明我们住得挺好的,这里也有我这二十八年来最好的回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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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神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抓着我妈的手却越来越紧。
我妈被抓疼了也不喊,只是用衣袖默默地擦着眼泪。
“乖啊,我们不看了。”
我妈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哄着道。
“外面没什么好看的。”
我把头靠在妈妈的怀里,愣神之际,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没事啊。”
我的眼泪大概是掉在了我妈身上,她捧起我的脸,用纸巾轻轻擦拭着我脸上的泪痕,然后又温柔地替我理了理鬓间的碎发。
“爸爸妈妈在呢。”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停下流泪,只能无措地看着我妈。
我妈也不急不躁,只是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替我擦着眼泪,嘴里也不断地念叨着:
“已经没事了啊。”
“没事了。”
“爸爸妈妈都在呢。”
“都过去了啊。”
“……”
“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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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真的再也没回过这个城市。
我最近突然很喜欢听《我好想爱这个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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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历本
患者:邵海珍
年龄:28岁
婚姻状态:未婚
诊断及建议:
头部、腹部、腿部均多次遭受重击,有轻微脑震荡,浑身多处皮下出血,脾脏有破裂倾向。
两根肋骨断裂,刺穿肺部,导致肺出血。
轻微选择性失忆症。
另:由于患者情况特殊,可能患有较严重的创伤性应激障碍及抑郁症。
后续家属应持续注意患者的心理状态,建议换个生活环境,方便后续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