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业转头空，梦碎终难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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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分半堂上下挂满白布，悲哀的气氛笼罩在堂内
雷韵换上了白色麻衣为雷损守孝，其他人亦是如此
她站在一座亭子中瞅着远方发呆，狄飞惊见她站在那里许久都未动，走到她身边
狄飞惊“韵儿，丧仪事烦，而且你身上的伤口都未愈合，不要太劳累了，你都两天没合眼了，去休息会儿吧.”
雷韵“父亲走了，以后六分半堂就要多靠狄大哥了，我也会快速成长起来，不会让六分半堂没落.”
狄飞惊看着雷韵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开口解释为什么在飞天跨海堂那日他没去
狄飞惊“你父亲没让我去，不是留下了守六分半堂，而是留下来守你.”
雷韵听到这句话，才抬头注视着狄飞惊
夜雨微澜堂内雷动天领着六分半堂的下属，恭恭敬敬给雷损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对着众人说
雷动天“生死有价，恩怨必报，随我去荡平金风细雨楼，誓杀苏梦枕！”
雷损死了，六分半堂的人全部都不安，同时又想为雷损报仇
“是！”
可雷动天刚走没几步，收到消息的雷韵和狄飞惊迎面而来拦住了他
狄飞惊“慢着.”
狄飞惊“总堂刚走，你们就要提刀出去，是想总堂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雷动天此时有些生气，他不理解为何雷损死的那日狄飞惊不在，现在却出来阻止他们
雷动天“人都死了，才想着安不安宁，总堂死的时候你在哪？”
狄飞惊没有说话，他听了雷损的话没有去细雨楼，可是雷损死的那一刻他的确没在
雷韵面无表情的开口，替他说话
雷韵“是父亲不让他去的，父亲去细雨楼是为了死中求活，狄大哥是他为六分半堂留下的一份火种.”
雷韵当然知道雷损是把狄飞惊留给她的，而非是六分半堂，可她又知道如今堂中人心惶惶，只能如此说
何况雷损不在了，她不会离开，六分半堂是父亲一手扶起来的，雷韵不会看着它就那么没落下去，她会接过这个担子
雷韵“父亲已经不在了，你们是想让他看着你们这样起内讧，看着六分半堂分崩离析吗？”
雷动天本来也是为了给雷损报仇，一时冲昏头脑
既然二小姐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是他现在怒气正盛，他咽不下去这口气，于是便对着狄飞惊阴阳怪气开口
雷动天“既然是总堂的安排，那狄大堂主就好好当你的火种吧，但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狄飞惊“你想要报仇，我本不该拦你，那我问你，你要杀苏梦枕有几成把握？”
雷动天“拼上六分半堂所有人，我也要让它金风细雨楼墙倒屋塌.”
雷韵皱了皱眉，他知道雷动天没有恶意，只是一时失去了理智
可是他这样冲动的行为终究是错的，六分半堂内如今已经元气大伤
雷韵“墙倒屋塌，血流成河，你觉得有多少命是金风细雨楼的，又有多少命是我六分半堂的，这就是你想要的复仇吗？你想要六分半堂绝迹江湖吗.”
雷韵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也听的清清楚楚
心中有恨，手里有刀，提刀杀人能有多难，可他们若是如此做，雷损心血就没了
狄飞惊“你们若是如此，就毁了总堂一生的心血.”
狄飞惊的声音如雷灌耳，传到众人而里
雷韵“我希望你们记住，你们在场每一个人的命都是我父亲拿他自己的命换来的！”
他们哑口无言，二小姐和大堂主的话说的很对，他们还活着，是雷损拼命换来的
雷韵看了不说话的雷动天一眼，明白他至少听进去了，她随狄飞惊一起走到堂前，转身看着下方的众人
雷韵“我爹走了，江湖变了，我们六分半堂的规矩也得变一变.”
雷韵“第一条规矩，六分半堂要一条心，可以很多人说话，但只能一个人做决定，做决定的人是我，你们的事情归我管.”
狄飞惊站在雷韵身后安安静静的听着，他很支持雷韵能够掌大权，甚至没有一点意见
雷损死后，狄飞惊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守着雷韵和雷纯，全心扶持雷韵
雷韵“第二条规矩要忍，恨藏在心中，刀收在鞘里，不管这口气有多难下咽，你们都要忍下去，刀在你们手里，不服就得趁现在.”
雷韵此言是在问着雷动天服不服她
服，他怎么能不服，雷韵是雷损的女儿，武功又高，头脑更是聪慧，身后还有狄飞惊护着，其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雷动天“我服二小姐，可是我想问一下要忍到什么时候.”
雷韵“你们或许都觉得父亲走了，苏梦枕病的重，伤的惨，正是复仇的好机会，可在我看来，当我们看到对方缺点的时候，那是对方故意让我们看到的.”
雷韵“当我们看到对方的优点，反而可能是对方的缺陷，如今金风细雨楼一家独大，这便是他们的优点，也是他们的破绽，一家独大便不能长存.”
没有谁会希望看着有个势力一家独大，六分半堂如此，金风细雨楼更是如此，当初两方风雷参半，其实也有互相制衡的意思
雷韵令六分半堂先忍着、看着，坐等他们土崩瓦解的那一天
她转身拿起了桌上摆放雷损的不应魔刀握在手中，举了起来
雷韵“到了他们支离破碎的那一天，就是我们提刀去报仇的时候！”
雷韵这一番话无疑安定了堂中所有人愤怒却又不安的心
到了第三天，是雷损出殡的日子
雷纯身为长女，抱着雷损的牌位走在中间，雷韵落后雷纯一步站在她旁边，狄飞惊和其余的堂主负责抬棺
“子归穷泉，重壤幽隔，无祸无殃，神明开路.”
白纸伴随着哀唱人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落下，街道上一路走来俨然布满
走到半道，遇到了任劳任怨端着三百两黄金拦住了去路
至于为何送三百两，是因为当年雷损就是拿着三百两来见的傅宗书，他跟傅宗书说这是他全部家当，但以后他能帮傅宗书赚到三千两、三万两
这些钱他后来的确帮傅宗书赚到了，可他也帮雷损挣到了六分天下，人死债消，这三百两他想着还给雷损
任劳“奉尚书大人之命为雷总堂送行.”
任怨“给雷总堂送路上打点的钱，这也是我们大人交代的.”
二人把金子放在地上，做完该做的事情，就走到一条小巷子
雷韵和雷纯面色冷淡，直接越过了地上的黄金，继续往前走着
临近走出城门时，遇到了杨无邪领着三大主事挡路，他们后方的两边站着细雨楼的下属，都端着酒
雷纯“今天是父亲大丧的日子，不得扰他清净.”
雷纯红着眼框，对面前的杨无邪四人开口
杨无邪、龙啸青、莫北辰、师无愧四人举起手中的酒壶
杨无邪“奉楼主之命，我等为雷总堂奠一杯英雄酒，点一盏平安灯.”
四人退散开来，分别站到两侧
杨无邪“往生极乐！”
师无愧“恩怨并了.”
莫北辰“碎瓦为玉.”
龙啸青“火生莲华.”
四人分别念着一句，在地上的两边摔碎酒壶
“送雷总堂！”
军师和三大主事摔完，其余来的金风细雨楼下属齐声喊着，然后一同摔碎了酒壶
无数酒壶在地上碎裂，细雨楼的人沿着酒痕点燃了火焰，他们心里或许是敬重的
可六分半堂的所有人只感觉到了耻辱、嘲笑
雷韵左眼不自主的流了一滴眼泪，跟着雷纯继续领路
“西方正路，先祖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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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楼中，白愁飞站在苏梦枕的字画室中，看着自己画的那幅雄鹰图出神
苏梦枕推门走了进来，他身子不好，披了件黑色裳袄
白愁飞“大哥.”
白愁飞听到他咳嗽的声音，回头扶着苏梦枕的胳膊
白愁飞“你受伤未愈，应该卧床休息.”
苏梦枕缓过来之后，表示无事的轻拍了拍白愁飞的胳膊
他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白游今画的那幅画
苏梦枕“孤飞苍山远，云霄万里高，这是幅好画，对吧？白游今.”
苏梦枕看着白愁飞，念出了他的化名白游今
白愁飞“大哥怎么知道？”
苏梦枕“其实，从韵儿第一次送我这幅画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白愁飞想了想，苏梦枕这般人物，知道也不奇怪不是吗
白愁飞“是啊，大哥一直什么都知道.”
苏梦枕盯着左侧被点燃的红蜡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白愁飞说
苏梦枕“从前，她用着温璃的身份经常来细雨楼，甚至住在这里，可我们之间其实有跨不过去的阻碍，现在她父亲不在了，我却失去了见她的资格.”
苏梦枕不必说出雷韵的名字，他和白愁飞心知肚明
白愁飞自嘲一笑，他多希望他能够砍下雷损那一刀
白愁飞“我倒希望我有资格向雷损砍出那一刀.”
雷损是六分半堂总堂主，以他的身份地位，若是白愁飞能杀了雷损，他自然会声名大噪，名扬天下
苏梦枕“你总是心比天高，如今江湖上地位和雷损相当的人已经没有几个，要不你也砍我一刀？”
估计谁也没想到，苏梦枕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后来竟一语成谶
两兄弟互相笑了几声，然后一起慢慢往前走着
苏梦枕“我曾经说过，这画室你随时可以进来，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知道关于我们之间你是怎么想的.”
白愁飞“那天在飞天跨海堂，我看见大哥在万众瞩目之下，我很是羡慕，我不想欺瞒大哥，我想成为那个万众瞩目的你，但金风细雨楼只能有一个你.”
苏梦枕了然于胸，白愁飞把话说了出来，他也明白了这意思
兄弟有鸿鹄之志，他不会阻拦
苏梦枕“我尊重你的决定.”
白愁飞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苏梦枕裹紧裳袄一点点走远
苏梦枕回了房间之后，白愁飞去了飞天跨海堂
他没有点燃蜡烛，就在漆黑的环境下看了一晚那个属于楼主的座椅
这几日不止雷韵心中产生的变化，王小石也逐渐意识到他们这个小团体正在朝着不同的路分散开来
王小石分别给苏梦枕、雷韵、白愁飞、温柔送去了一封请帖
王小石约在了酉时三刻，盼着众人能来凤麟阁一聚，无论今后离别与相聚，他都想请大家喝一杯酒，顺便听他说一次挽留剑的故事
酉时三刻到时，除了雷韵还暂且未来，其余三人都已经如约而至
王小石“这把挽留剑是把单刃剑，是三百年前一位铸剑大师所打造，这把剑锋利至极，他不小心用这把剑伤害到了自己的心爱之人，悔恨一生.”
那位大师临死之前为挽留剑的一侧封了刃，希望后世人使用这把剑的时候能有挽留之心
后来这把剑传到了自在门，王小石的师祖韦三青底下有四个徒弟叶哀禅、诸葛神侯、元十三限、还有他师父天衣居士许笑一
王小石“他们四个都没能继承这把剑.”
苏梦枕“神侯说过，见过那朵漂亮的花，便不枉此生，指的便是她心爱的女人，他一生成就极高，却也未能继承挽留剑，估计是未能挽留挚爱吧.”
白愁飞“江湖传言，元十三限是个输不起败不得的人，他一生痴迷武学，终于练成伤心小箭，但就在练成的那一天，他突然走火入魔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元十三限之所以没能继承挽留剑，应该就是因为他没有挽留住自己的本心
温柔“我爹说过，真正的赢家往往是输得起的人，听了元十三限的事，真是应了那句话，输不起的人啊也赢不得，那你师父和叶哀禅呢，为什么没有继承挽留剑？”
温柔扭头看着王小石，好奇的问着他
叶哀禅看破红尘，遁入山林，没有继承，而王小石的师父原本和他两位师叔情同手足，可后来诸葛神侯和元十三限却成了一生的仇敌，天衣居士也同样放弃了继承这把剑
王小石“因为他觉得，他没能挽留住两个最好的兄弟.”
此话一出，苏梦枕和白愁飞都没再说话
王小石“挽留天涯挽留人，挽留岁月挽留你，我是使挽留的人，我有挽留之心，我不想上一辈的遗憾在我们身上重演.”
王小石今晚请大家喝酒，其实就是想挽留众人，他实在是不希望看到原本同路的几人，到最后都走散
白愁飞喝了一杯酒，然后宽慰王小石
白愁飞“小石头，放心吧，我和大哥没有嫌隙，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兄弟.”
苏梦枕听见白愁飞这么说，也对他笑了一下，刚抬手拿起自己的酒杯准备喝下
突然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苏梦枕不用回头，他知道这肯定是雷韵
温柔抿了抿嘴，开口帮王小石揽下
温柔“是我和小石头请妹妹来的.”
苏梦枕放下没有喝的酒杯，猛然起身，回头凝望雷韵
他觉得雷韵更憔悴了，雷韵里衣和腰带都是白的，外面的裳衣是黑色的，她披散着头发，脸色不好
温柔“师兄，那件事本非你所愿，你好好和妹妹说一说.”
温柔傻到以为只要苏梦枕和雷韵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就能解决
可她不知道，杀父之仇无解
雷韵“挽留剑的故事，王小石并没有讲完，还有一个姑娘叫小镜，她的父亲死在了诸葛神侯和元十三限的联手之下，她为了离间二人，也为了报仇嫁给了元十三限.”
雷韵抬脚走到苏梦枕身旁，接着讲起了这个故事
小镜其实是诸葛神侯最爱的女人，她也同样爱着神侯，可最后嫁给了元十三限，对元十三限这一嫁不是爱，而是恨，她痛苦了一生，最后死在了元十三限手里
雷韵拿起桌上多余的那杯酒，显然是留给自己的
雷韵“你我这一辈子没有喝上的合卺酒，我当这杯便是了.”
苏梦枕明白她这是在跟自己说话，他转过身去拿起自己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从头到尾都不敢直视雷韵的眼睛
但是苏梦枕喝完之后，雷韵却眼中含泪看着苏梦枕讽刺的笑了一下，最后转手倒掉自己那杯酒
雷韵“我父亲这一生与金风细雨楼为敌，今夜过后我心亦如此.”
雷韵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停留，丝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凤麟阁
她回到琉璃院中，收到了自己洛阳王给她的来信
雷韵屏退伺候自己的悦怡和其她侍女，一个人就那么坐在院子中的玉兰树下打开那封信
“乖女，见字如面，为父甚是思念你，京中往事我已全部知晓，对于你亲父的死我感到悲哀，按照你的性子，为父知道你绝对会继承六分半堂，几乎不会再回洛阳，当父亲的支持你的决定.”
“可我还是盼望着你有时间能够回洛阳看我这个老头子，你一个人行事多有不便，我派了个人给你，算着日子也到了，对他可放心用，关于堂中之事我帮不上忙，你知道我身份特殊，不会插手这些，所以还是要靠你自己，最后，望尔明白，你永远是洛阳王府二小姐.”
她读完这封信，手微微颤抖，已经是哭成了泪人
狄飞惊“韵儿.”
狄飞惊不知道何时来了她的院子，直到雷韵哭泣起来，他才出声
雷韵“狄大哥，洛阳王给我来信了，他认我，他还认我…..”
狄飞惊看着面前这个哭的泣不成声的姑娘，心疼的同时又替她感到高兴，他蹲坐在地上擦干了她的眼泪
狄飞惊“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莫哭.”
这几日雷韵都未曾好好休息，身上的伤口也没好，她毫不在意，可狄飞惊在意
狄飞惊温柔的哄好了雷韵，然后带着她进了房间，强制性的要求雷韵好好睡一晚
狄飞惊“你这几日操劳过度，好好休息一晚，我守着你，安心睡.”
雷韵躺在床上，睁着眼看了一会儿狄飞惊，然后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确很累，今晚也没有再强撑，终于卸下一身疲惫，可以暂时放松的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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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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