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黑鸦掠过夏日干燥的枝头,一头扎进了无边的黑夜里。
孤堡内气氛僵持不下。
面对云落的拷问,少女不禁哑然,须臾后失笑摇头,轻掀起眼皮望向对面的少年,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眸,是最容易让人深陷的诡谲沼泽。
她的声音沉静得如同夜色里浸凉的江水,温和而又锋利,“你知道玫瑰朝露是什么吗?”
对上黎鸢清湛又混沌的目光,男孩有片刻微怔。
不等他回应,对面的人便兀自答道,“我想,那个东西,臭小孩你最清楚不过了,它曾涌出我的皮肉,淌进你的喉咙,成为你久病难医的顽疾的唯一良药。”
伴随着女孩娓娓道来的蛊惑,一些碎片浮现在云落眼前。
他看见,在无数个他熟睡的深夜里,黎鸢手执刀刃,划破指尖,将一滴滴鲜红的血珠滴落在了他泛白的唇瓣上,再顺着齿缝流入了他的嘴里。
还有那双在面对他时,总是不经意藏于身后带着蕾丝手套的手。
原来,那双手,早就伤痕遍布了。
是啊,他的旧疾许久未犯了。
是她,不惜用自己的鲜血无数次灌溉他几近枯萎的生命。
云落只觉头疼欲裂,他痛苦地捂住脑袋。
身体里两个反向的声音不停拉扯着他的灵魂,男孩身形晃荡,快要支撑不住。
见状况不妙,黎鸢又急又恼,很是担心他,便忖度着语气慢慢开口,“云落,你怎么了,你还好吗,你不记得了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闻声,他顿在原地,再猛一抬头时,那个骨子里还是善良的主人格就又被疯狂叫嚣的副人格压了下去,男孩气极反笑,神情微戾。
大步走向了黎鸢,狠狠按住了少女纤弱的肩头,走到了女孩身后,俯身贴近。
少年眼神发冷,像是淬了层薄冰,嘴角病态地溢出一抹轻嘲,一字一顿道,“姐姐,告诉你一句话,与魔鬼共舞,难免不会成为魔鬼。”
低沉的嗓音带着点沙哑,轻轻穿入黎鸢的耳膜,令她尾脊骨发麻。
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阴冷少年又报复性地掐着女孩单薄的肩头,将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鼻尖在她脖颈处缓缓刮蹭,魔怔般地细嗅温香软玉。
在黎鸢惊愣之际,男孩勾唇一笑,笑意荒诞又古怪,随即早有预谋地偏了偏头,用齿尖极快地咬了一下少女泛红的耳垂,引得女孩轻嘶一声。
“姐姐,现在,该我囚禁你了。”
趁月色清皎,我坏的坦坦荡荡,我们摊牌,我们不要越陷越深。
你要快点认清我的真面目啊,傻姑娘。
那时,黎鸢将云落诱捕回来的时候,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猎人也会沦为猎物。
她以为他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却始料不及,自己才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归属物。
好多话想说,好多话说不出。
通通哽在了喉间。
长成了心底探出头的刺。
那些柔软过内心的温暖过往,又有几分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