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四娘子派莲房抢夺我们娘子的书案,我们娘子父母不在,又无兄长的,请夫人替我们娘子做主!”
到了九驹堂之后,便是萧元漪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怒火,然后是程姎垂泪不语的做派,最后又是程姎身边的婆子的一番唱念做打,看的绮萝直皱眉头。
“你是说,这张书案是你家娘子的东西?”绮萝自进了九驹堂便一直站在程少商身边,哪怕自家阿姊叫她,她都没有过去,这会儿看着这婆子一番唱念做打,又看着那程姎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脸上带着微笑、但是实则是皮笑肉不笑的问这婆子。
“阿萝!”这事儿看着与绮萝无关,有属于程家的家事,桑舜华可不能让自家妹妹掺和进去。
那婆子见桑舜华对桑萝有阻止的意思,心中升起了勇气:“桑女公子初来乍到,这书案自然是我家娘子的。”
“呵!”绮萝冷笑一声。
桑舜华看见自家妹妹脸上讥讽的表情,心中清楚这件事情可能与妹妹有些牵扯,也就没有阻拦了,再定睛一看被抬过来放到那儿的书案,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盯——那不是自家妹妹之前在路上偶然遇上、觉得好看、非要买的那个书案吗!
萧元漪虽然奇怪于绮萝插手此事,但是桑家的教养是出了名的好,也就暂时耐心下来听绮萝说了。
那婆子看见绮萝的冷笑,依旧梗着脖子,程姎依旧是垂泪,一句话没说。
“你说这书案是你家三娘子的,可我看着这书案,明明是我叫素柳带着莲房去抬来送给只能用你家三娘子剩下的、孩童用的书案的四娘子的,怎的十万八千里外的蕲州香木(我编的),如今在京中也是能随意淘换到的了?”绮萝冷冷的盯着这婆子,忽而扬声到:“素柳人呢?难不成我叫她搬个书案到嫋嫋房中,她还能找错了路不成?”
素柳和莲房被人打了的事情,绮萝从自己的另一个侍女素荷口中已经知道了,甚至吩咐了人去给两人上药,这会儿也就是喊一喊。
这下,婆子大惊,萧元漪也是惊愕不已。
“阿萝,蕲州香木凝神静心,实为难得,这张书案可是太贵重了。”萧元漪本来听见前面说的,书案是送与程少商的,心中有那么一些觉得不太公允,但是后面听了这书案的材质,则是觉得太为贵重。
绮萝见的人多了,这段时间萧元漪是个什么处事风格,她也知道,便福身一礼:
“元漪阿姊,这本来是程家家事,可我牵涉其中,少不得要说两句,阿姊勿怪。”
绮萝的礼数端的足足的,萧元漪自然是不好说什么的。
“阿母曾与我说,用人用贤,你这老妇,出口成谎,可见不是第一次了,如此不贤之人,也不知道姎姎是怎么用到现在的。”绮萝围着被放在中间的书案走了一圈,然后看了一眼程姎。
自第一次见这个姑娘,她就不怎么喜欢,看似温顺柔婉,实则不过是祸事别人都干了,自己只用装小白花罢了,洁白一身、干干净净,捞的满兜好处。
今日堂上这一出事,不言不语只垂泪、涉及自身就先认错,将偏心眼子的萧元漪拿捏的死死地,真是修炼千年的白莲花都没有她有心眼。
“傅母她只是关心则乱,都是姎姎的错。”程姎被绮萝看了一眼,期期艾艾的擦着眼泪,回护着那婆子,又把目光投向了萧元漪。
而那婆子也是忠心耿耿:“都是老奴的错,这我家娘子有的,四娘子有,这四娘子有的,我家娘子没有,老奴怕三娘子在府里受了欺负,这才······”
“你这婆子是在指摘什么?离间一家子骨肉至亲?还是表达你主子的内心想法?”眼见着面前又要唱念做打起来,绮萝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袖。
萧元漪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脑袋哪儿又长包了,出了声:“姎姎今早一直与我在一起,这事儿与她何干,你这婆子说的什么话。”
萧元漪这话出来,绮萝垂下眼皮翻了个白眼,桑舜华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姒妇,程少商一进来就被萧元漪呵斥着跪着,没想到到现在,事情都分明了,自己的阿母最先护着的还不是自己。程颂和程少宫表情也不太好。
绮萝是真的气大了。
“元漪阿姊,”绮萝对着萧元漪的方向又是一礼:“阿萝可能要无礼了。”
看着绮萝的举动与表情,桑舜华猜到了自家妹妹想要干什么,当年自己和皇甫那厮的事情闹着的时候,她就是差不多的举动,然后“舌战群儒”的让皇甫家的人闹了个好大的没脸。
不过,这会儿桑舜华也不想拦了——程少商的的确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娘,而姒妇着实是有些不公。
“葛婆子,是吧?”绮萝踱步到那婆子面前:“你姓葛,应当是先头二夫人家的奴才,倒是护主,不错。不过,你们逮着嫋嫋一个人欺负,这就有些不做人了。”
绮萝这话说的慢悠悠的,让人不明所以,程姎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怕她,又不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些什么,低着头开口:“阿萝姨母,傅母她是行为不当了些。”
绮萝本来想先拿婆子开刀的,没想到程姎自己撞上来。
“姎姎啊,”绮萝转了过去,看着程姎:“我住的地方离你近,这给你的礼物,我可是昨天下午就给你送了过去的,粉蓝色的蜀锦,珍珠玛瑙的簪子,可是比嫋嫋多些呢,你何必紧盯着嫋嫋不放呢?”
“阿萝姨母,您误会了。”程姎心下一慌,连忙解释到。
萧元漪也插言:“姎姎单纯懂事、心思清明,阿萝,你误会她了。”
就连程少商也道:“阿萝姨母,堂姊不是这样的人。”
“误会?”绮萝笑着看了萧元漪一眼,又转身过去戳了程少商一指头:“你就是个傻的。”
“要说单纯懂事、心思清明,那是嫋嫋,可不是她。”绮萝盯着程姎,语气淡淡。
萧元漪明显不信,而程少商有点呆呆的。
绮萝往程姎的方向走了走:“嫋嫋被留在家中,元漪阿姊和程将军在外征战,自然是不放心女儿的,一大箱一大箱的金银回来,除过孝敬程老夫人的,其他的可都是用来养育嫋嫋的生活费。可这些银钱,据我所知,一分都没有花到嫋嫋的身上。而你,穿金戴银,虽说常住在外家,用的可都是上好的、你外家都不一定舍得给你用的东西。嫋嫋说,你会在她被关起来饿肚子的时候,给她送吃的,没有你,她可能就活不下去了。可实际上呢?你是心虚罢了,你吃的喝的用的,本来就是嫋嫋的;你更清楚,如果嫋嫋死了,你就没有后面的、不断的好日子了。更何况,你阿母可是用嫋嫋的名声给你的名声架梯子呢。所以,你当然要偷偷的给她送东西啊。”
程姎到底年纪小些,绮萝每说一句,她眼底的不安就多一分。
“如今,嫋嫋的父母回来了,你的母亲被休弃,父亲躲了出去,你自然是要继续装着,讨了元漪阿姊的喜欢,再将嫋嫋比到泥巴里去,才能在父亲无能、母亲是个毒妇的情况下,得嫁高门。坏事自有仆人代劳,你自己干干净净。你的手段其实不算高明,偏生遇上元漪阿姊这个常年征战在外,不怎么与内宅妇人打交道的巾帼,这才成功了。”绮萝歪歪头:“其实我刚开始并不确定你的行为,但昨天下午,我去你房里坐了坐,表面上全都素素净净,实际上好东西可比嫋嫋海了去了,说话话里话外都在表示着自己的势弱,呵。而今日,你这些仆人的行为可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专门冲着嫋嫋去的,势必要给嫋嫋安上一个不友爱姊妹的名号,然后你自己又避了出去。刚刚元漪阿姊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查,你利用着元漪阿姊希望嫋嫋变得更好的心理,就自己先认罪,先自我责怪,显示出认死理的嫋嫋的不懂事,赌的就是元漪阿姊的慈心。可真是好算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