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跟她一样是颜控啊，要是真见到她七老八十的模样，岂不是铁定不认她了？
“傻小子，那是因为老娘我易容了，”感觉到两道不善的目光，她连忙更正了称呼，“等娘将面具卸了，自然就年轻了。乖儿子，”
“可是，父皇，可是父皇你不是说娘已经死了么？”白舜连忙伸手抓住白祁的衣袖望向他，那急切又委屈的神情，让白祁也心疼起来。
“哼，你自己向舜儿解释吧。”白祁摸摸白舜的头，对苏娆沉声道。
苏娆已经完全没了抵抗力，她泪眼模糊地抱住白舜，使劲在他脸上亲了两口，又用脸颊蹭他的小脸，“儿子乖，大人的事呢说来话长，是娘对不住舜儿，不过舜儿放心，以后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对于小白舜来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他突然就有娘亲了。
但是对于苏娆亲亲抱抱，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行为，一向礼仪端正的白舜有些嫌弃地拿手别开苏娆的脸，“你先放开我，太傅说，男女授受不亲，就算你是我娘也不行。”
好小子，竟然敢嫌弃她！好吧，这么小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以后不会变成一个花花公子。
苏娆松开他，就看见白祁高大的身影就像一座山，矗立在她的面前，气压低到让她感到窒息。他不说话，但是苏娆知道，他在等她主动开口。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这么多年不见，有很多话想跟舜儿……和你说。”但她和白祁，其实也没多少话说，无非是恩怨纠缠，想两清也清不了。
用完膳，苏娆和父子二人都回到了寝宫，苏娆卸下了脸上易容的装饰，用发簪将长发随意绾了起来，露出原本娇美艳丽的容貌。
如今的她已没了少女的娇怯，举头投足尽是成熟妇人的风韵，如芍药花盛开到最极致，饱满而诱惑。
虽然冰蚕蛊与沐春风让她重新返老还颜，但她仍时不时疑心，或许一觉醒来，自己又会变成那副模样，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是梦境。
苏娆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眼角并没有生出多余皱纹，仍觉得不真实，心里那份自信早就被动摇，她是多么庸俗的一个女人啊。
而白祁仍是风华依旧，甚至比以前更帅了。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白祁见到的是年老色衰的她，又该是什么反应呢？会不会直接让人把她赶回九黎，老死不相往来。
见到她的真容，白祁也怔了一怔，随即转移了视线。
不去刻意想的时候，他都忘记了这个女人什么模样，可是当她出现在身边，总能引得所有人目光倾注于她，并且为之惊艳。
他此生所有的放纵时刻，都沉溺在和她纠缠的时光中，作出许多毫无理智，甚至可以称之为疯癫的行为。
他以为已经将那些都淡忘了，抛却了，只留下他想要的明智自持、处事不惊，鄙夷那个为情色所困的自己，可是当再次见到她，那些往事就如同染上阳春三月的艳色，从这座阴沉冷寂的皇宫中，渐渐复苏了过来。
他很久之前就承认，这个女人的美貌从始至终，都会让男人一见倾心，甚至某种程度上超过公孙若羽，因为她是亲近而可触碰的，也是可以供养和摧残的，是世俗凡尘的人都不能幸免的欲念。
他想，却又不止如此，还因为她是自己唯一认定的女人，是他的结发妻子，曾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生死相依。
“怎么样？现在可看清楚娘的样子了？”苏娆两手捏了捏小白舜的脸蛋，“娘以后老了，不好看了，你是不是就不要娘了？嗯？”
说完她又忍不住用鼻尖蹭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我知道，舜儿受委屈啦，以后娘亲会好好补偿你的，别不要娘亲，好吗？”
她也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白瓷般的脸颊上浮现一处清浅酒涡，明明都奔三的人了，撒起娇来还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
“没……没有不要娘、娘亲。”白舜小脸红红的，嗫嚅着说道，“娘亲也很美，舜儿每天……每天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苏娆就像个牛皮糖一样，这么一直亲热地抱着儿子捏捏亲亲，都不舍得撒开手。
白舜也逐渐不挣扎，任她为所欲为，因为他太想要娘亲了，他不是没娘的孩子了，也再不羡慕孟家那两个孩子有一个温柔美丽的娘，只有他，一直和父皇相依为命。
“娘，那你想父皇吗？”白舜突然开口问道，白祁目光也看向她，苏娆也不好扫兴，只好笑眯眯地说，“当然想啊，不过最想的还是你，今天晚上和娘一起睡好不好？”
“不行。”
“不要。”
父子俩几乎是异口同声。
白祁抬手揉了揉眉心，转头对白舜说道：“舜儿先去休息，为父与你娘尚且有事要谈，明日你可休沐一天，再与你娘叙话。”
白舜十分懂事地点头，“舜儿知道了。”他又扯住苏娆的裙摆，“娘亲，那我明日再找你，可好？”
“好！放心好了，娘明天陪你玩一整天！”苏娆点点头，亲他好几口，才放他回隔壁的寝殿。
当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又回到了寂静一片，如果有烟的话，苏娆甚至都想抽一根，也好有个事做装装深沉，不会显得特别尴尬。
但是这朝代没有，她也不会抽。
也没有酒什么的，她只好坐下来，对白祁说道：“阿祁，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白祁沉默不语，半晌才冷冷地回答道，“没有。”
好强的怨气，苏娆仿佛看见白祁身上正在冒出一股一股的黑烟。不过既然已经自投罗网，就得做好重新被折磨的心理准备。
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陛下不如就寝吧。”苏娆起身站到他的面前，抬手猛地抱住了他的腰，“臣妾为陛下更衣。”
“你……”白祁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浑身僵住，皱着眉俯首看着她，目光既凶狠又阴沉，垂着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让苏娆怀疑他下一个举动就是把她掐死。
但还是缓缓抬起，将她环抱在怀里。
吻，在呼吸间交缠，熟悉的躯体，又互相触碰，融进彼此间隙。
时间让情感流淌在欲望的经络中，无需强烈的刺激，没有撩拨的言语，没有粗暴强势与娇弱的攻守，没有手段没有目的，只忘情地相拥，吻，织缠。
沐浴之后，两人都瘫在榻上，黑色帷帐散开，随风鼓荡飘动，拂过她的脸，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
苏娆抬起手看了看手臂上的痕迹，看来这身体还没有出什么问题，她呼出一口气，将脸埋在白祁的胸口，鼻尖触碰到了他心口处有些虬结的疤痕。
她的手在他的身躯上逡巡，触碰到很多后来新添的伤痕，深浅不一，尽管都愈合了，她也知道身居高处必多灾多难，但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按压后皮肤的凹陷，还有清浅的呼吸声，都让她心痛。
她再次体会到，原来白祁也只是个人，也有可能会死，他曾经就死在自己面前，僵硬的残骸，冰凉入骨。
同样的感受，白祁亦有之。
朝臣换了一批又一批，死在他面前的刺客、佞臣和护卫、将士不计其数，他已经麻木了。唯有十年前，蓬莱仙岛寒魄宫，她骨毁肉化的那情景，回忆起来很是难捱，简直是魔障。
如今的苏娆儿，言语少了许多，在舜儿面前装出以往的笑颜，他只觉得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盛满了苦涩和绝望。
到底离开我是不是一个对的选择呢？
“过来。”白祁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提到自己这边，伸手将她环在怀里，“爱妃，难道对朕就无话可说？”
“就像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真的好像做梦一样，苏娆闭上眼喃喃道，“皇上宝刀未老，威风不减当年，臣妾不行了，困死了，睡觉。”
说完，翻了一个身背对他。
“朕其实已经老了，”白祁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脖颈，没有用力，只是将她按回自己怀里，贴着她的耳边，漫不经心道，“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勉强应付罢了。爱妃可别嫌弃朕。”
真稀奇，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听见白祁说这种话，苏娆笑弯了嘴角，伸手覆在他大掌上，不再说话。两人很快相伴入眠。
时间带来痛苦，也让人愈合创伤，一些不堪回首的事，也逐渐淡化，得到弥补，得到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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