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仍然是那么冷,白雪堆砌了整条街道,雪花纷纷飘零,落尽东原城的每一个角落。
深蓝夜色笼罩了苍穹,雪仍然无声地下着,只不过此时街上却很热闹,摊贩都支起货架,在门窗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饭店、酒楼彩绸纷飞,烛火通明,青楼欢场更是笑声不绝,通宵达旦上演着莺歌燕舞。
元宵,花灯会,满城的灯火辉煌。
苏娆身着厚厚的青布棉衣,披了件灰色的裘绒,她伫立在一家首饰店前,老板见是个老婆子,也就拿了一些银簪银镯和木簪给她看看。苏娆看着其他色彩鲜艳亮丽的首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选了一根青木雕刻的桃花簪子。
她一转身,就看见熟悉的身影执伞从她身边走过,玉簪束发,银袍白裘,眉眼仍是清远淡寒,只不过望向身边同样一袭白衣的女子时,神色浮现一丝温柔。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容貌清隽俊气的少年,他手里转动着两个糖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苏娆连忙弯腰躲在老板种在门口的盆栽后,看着他们慢慢走远……
原来他不但忘记了她,也忘记了另一个深深伤害过他的女子。
也对,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爱呢?连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风雪突然变得好大,苏娆只觉得冻得直哆嗦,她本来就怕冷,想起那时开玩笑说的,若是有朝一日若没有他给她暖手,她就会冻死在齐国。如果再不走,这句话很可能就要实现了。
她蹒跚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齐政撑着伞,突然伫足回身望向刚才那个店铺,却只见得白色木枝轻微摇晃,坠了几颗朱红小果,如鲜艳的血珠,顷刻又被雪色掩埋了。
他心中怅有所失,齐宁询问他在看什么,他也只能道没什么,走吧。
苏娆没走两步,只觉得脸上一片麻木,她抬手摸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满脸的泪水已结成了冰。就在她昏沉要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一个人却兀地伸手扶住了她。
那只手白皙纤长,指尖染着银霜般的蔻丹,一看便是女人的手。苏娆抬头,只看见一个用蓝绸遮面、白发如雪的女子,正垂眸望向她,她对她挑了挑眉,示意她赶紧抓住她的手起来。
女子的手冰凉,可不一会儿一股温热的暖意从她手心源源不断传递过来,让不停哆嗦的苏娆逐渐好了起来,看来这女子有着不弱的武功。
她们要了一间上好的客栈,白发女子点燃了火炉,然后坐在了桌前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苏娆捧着茶,看她摘掉了蒙面绸缎,露出一张冷艳的脸,那白发不似银丝,而是真正如同鹅羽般的雪白色,柔顺光滑如练,一直垂到腰际,而眉间一抹丹砂和唇间鲜艳的胭脂,则让她想到了雪中红稞,一点血色落在皑皑荒芜中,成为了惊鸿艳绝的风情。
她是谁?苏娆搓了搓杯子,想开口问,却又有些拘谨,那女子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唇角勾了勾,开口道:“我知道你也是个美人,不过是受了玉门长生十二决的反噬才成了这副样子,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帮你恢复容貌的人就行了。不过呢?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你得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苏娆也直接问道,一别四年,虽然她很想有机会再去见见……那个孩子……但是如果是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那她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你听说过冰蚕蛊吗?”女子开口道,“想必月神已经告诉过你了,我要你做的这件事,就是替我试蛊,如果能够成功,不光你的命能保住,我的命也能保住,所以你可以放心,我是不会想要害死你的。”
冰蚕蛊……听林前辈说,这是九品神通之一,是蜀疆至宝,也是修炼幽溟神功的必备法宝。
“可以。”苏娆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却见她此刻紧紧皱着眉头,手捂着肚子将身体微微躬了起来。
“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苏娆连忙走到她身边,“让我帮你看看。”她执起她的手替她号脉,只几秒神色便有些惊异地看向她,“你……你怀孕了,知道吗?”
白发女子闭了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所以我的时间不多了,需要你尽快配合我试蛊。”
“好,我随时都可以。”苏娆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肚子,突然想起了自己怀孕的时候,那个孩子很乖,从来都没有闹过她什么,应该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现在应该也有四岁了吧,是不是已经学会走路和说话了?
“其实齐政待在你身边,确实有其他的目的,就是你手中的火石神机之术,”女子开口说道,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图纸,“这就是有关火石神机的图纸。”见苏娆神情并没有很大的波动,她又问道:“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得到它的吗?”
苏娆将那张图纸拿过来看了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这就是我给他的。”
这个答案显然令阳小星有些惊讶,她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是为了让他们不再盯着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当真有几分聪明,看来这次我没找错人。”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让我来猜一猜,一定是齐小王爷让你来找我的吧,你就是大祭司乌兰与穿花一剑阳廿一的女儿,对吗?”苏娆提壶倒茶,自己喝了一口。
“看来齐乐但是跟你说了许多我的事?这次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回蜀疆立国,救我九黎百姓。所以这次,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立,立国?”苏娆有些吃惊,“你是要回去当武则天,呃当女皇帝吗?”天呐,这个美女真的不是穿越过来的吗?
阳小星也倒了一杯茶,低头吹了吹喝一口,笑道,“不,是你来当这个皇帝,而我,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当皇帝吗?”她指了指肚子。
“可是我也不是那块料啊?”苏娆伸出手,看着皱巴巴的皮肤叹道,“我现在可是一个老人家,应该到了退休的年纪,怎么还能当上皇帝呢!”
“放心,能不能行的,总要试一试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