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荒凉的庄子上,一匹白色的骏马飞驰,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草垛而有什么影响,马背之上的女貌似华年,发髻用一根银簪来起,清爽整洁。两撮碎发随风摆动着,洁白的衣衫几朵花纹点缀,得体而不失华贵。
骏马在静密的小路上七拐八弯,庄子上的人没见过如此架势,纷纷驻足观望,那女子却在一处门前停了下来,他们都认得,那是前些日子从程家送来的四娘子。
说是品行不端来面壁思过,一待就两月,直到如今这女娘直奔程四娘子住处,怕是主家要回来了。
张希莲房,你家女公子怎么在这庄子上?为何不在府里?
枯橼刚刚下马就见到了在门口徘徊的莲房,程少商的贴身婢女。
眼前这人,莲房倒是熟悉的的很,是自家女公子的堂姊,也是安平王的女儿,自从数月前,她接替父亲衣钵随姨父姨母出征,两姊妹就没怎么见过。
龙套(女)女公子有所不知,你不在的这时日,老夫人和二夫人经常将女公子赶到庄子上来,这次女公子发烧险些丧命她们也不管不问,好不容易挺了过来却也落下了病根。
张希带我去见少商
莲房见桔橼回来,程少商便有人给她撑腰,再不是人人都能欺服的女娘了,一时高兴,连忙冲了进去,却忘了程少商正在休息,一下子将迷离的人给吵醒了。
桔椽有些气急,她们怎么敢,八成是葛氏的主意,她等不及,便绕开莲房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过院子却让人觉得一阵心寒,院子里满破瓦和杂草,虫蚁泛滥,到处杂乱不堪。
快步走进屋子里,扑鼻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盈弱的少女正坐在凳子上捧着一碗热水。
张希少,少商?
少商在热水上着白气中看到了少女的身姿,一时间有晃神
程少商昭,昭阿姊?
少商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睛有些湿润,数月不见,眼前人又美了不少,小的时候就是桔橼一直护着自己
没想到现在依旧是她
桔橼看着眼前娇弱的少她也是忍不住破防了,当初分别时少商明明还是生龙活虎富态可爱,可如今竟憔摔的令人不敢恭维。
张希少商,你怎的如此憔悴,可是那葛氏发难于你?
程少商当初阿父阿母抛下我,若不是阿姊维护,少商怕是也撑不到现在。
看着这样的程少商,桔橼也是一片心疼,双臂环住了少商纤弱的腰身,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张希没事了,现在阿姊回来了,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姊妹两个拉着手,在屋内讲着她们分开之后的故事,也就是在这时,院外的门不合适宜的响了,大有破门而入的架势。
程少商也是满头问号,也不知到底是为何
程少商平日里这里最是冷清不过了,今日怎么这般热闹?
外面人见拍了半天也没有人响应,也是万分疑惑。
龙套(女)这四娘子该不会是病死在里面了吧?
#龙套(女)多说祸害遗千年,她哪有这样容易死
龙套(女)死?今日她就是死得给我拖回去!
有些刻薄尘酸的嗓音从身后响起一个满头珠钗的老妇从车上一摇一晃的走下来,身姿高挺颇有几分孔雀开屏的架势。
那妇人见拍门没用,拿出提前准备了热的的吃食,诱之开门,谁知对方根本不领情,门开了条缝,一只手将吃食从那妇人手里夺了过来,便重重的将门关上了,那妇人见此,便大骂程少商没出息
莲房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欣喜那葛氏终于肯送来些热乎的吃食了。
边说边打开了食盒,里面躺着几张饼子和一叠青菜,程少商饿了许久,自然顾不得吃食如何简陋,只是大口的进食。
而一旁的桔橼看的心中有些泛酸,她虽随军出征,都也能做到顿顿饱腹,可少商手里的吃食少的可怜,那饼子摸着也有些发硬。
张希这些下人倒是会省力气,随便几张吃剩的饼子和一碟不见油水的青菜便打发了?
张希早知如此,就应该回府给你拿一盒点心再来
程少商阿姊,无事的,如今啊便是这粗茶淡饭才能下的了我的脾胃了。
看着乖乖吃饭的少商心中多有酸楚,少商年龄不大都吃了不少苦,倒也没比军营里的生活好哪去。
莲房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过身看着程少商正往嘴里大口大口的塞着饼子
#龙套(女)女公子,你也别吃的太多,容易伤了脾胃。
程少商嘴里咕囔着吃食,看了莲房一眼
程少商无碍,我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再说了,人得先有命才能有脾胃啊
桔橼看少商鼓鼓的脸颊笑了笑
张希无事,莲房,让她多吃点,她的脾胃早就伤了,不妨吃好一顿,日后我好好为她调理。
待程少商刚刚吃饱,门外的拍门声便又响了起来,声音还有些嘶哑。
程少商刚刚喝了一口汤,被那声音吓了一跳,皱了皱阵厌烦,直接喊了一句
程少商催催催,催命呢!?
桔橼也是对门外以下犯上欺瞒主子的愚蠢妇人厌恶至极,不过少商在场也不敢连累了她。
直到听到那李管妇想要破门而入,便心生一计。
便朝呼莲房把那一篮子草木灰放在了门的台子上。
结果,才不过片刻,就听门外传来的叫骂声,三人才出来就见李管妇屁股噘的老高,弄的满头满身是草灰,好不狼狈, 那老妇难堪的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灰,又装腔作势的挺挺胸脯,刚看到程少商尽管满脸不悦但还是没忘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是为了接她回去。
与此同时,一队军中人马正快马加鞭赶来,路上溅起的泥沙数不胜数,在一处悬崖之上,堪堪停住马脚,少年将军立于马上,英姿俊朗,身材挺拔,身旁一副将上前两步,将目光落在了悬崖底下的庄子上。
龙套(男)少主公,抓吗?
那少年将军严肃的看着庄子上的人的一举一动
凌不疑不急。
......
苻登在一旁看着那老妇的做派,很是嚣张,心里不禁鄙夷,也看不得她欺压主子。
龙套(男)四娘子怎么说也算尔等的主子,你们这般行事莫非是要欺主?
那妇人倒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毕竟在自己主子身边耳濡目染久了,也教养不出什么好东西,依旧是惺惺作态,仿佛她是主子程少商是下人,苻登这几句话倒是都让这屋子里的三人听了去,桔橼也觉得这仆从是可用之人,在少商身边倒是能堪大用,不过就是少了能教她读书写字的。
那李管妇不听管教却越发的嚣张,当着少商的面说的话是越来越嚣张了,桔橼听得直皱眉,这仆人都敢对少商指手画脚,这葛氏岂不是要骑到她头上?桔橼气急了刚想发作,便被程少商拦下来,说她有办法,便让莲房将那一篮子草木灰放在门门口旁边的架子上,便开门放人进来。
谁想到,那妇人卯足了劲打算将门撞开,结果门却自己开了,开门的人正是莲房,她一个反应不及,冲着那篮子铺了个满怀,弄得满头满脸都是草灰,很是狼狈,头脑还有些发懵,半晌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个人都弄的衣衫褴褛不伦不类。
龙套(女)谁让你们把这糟粕摆在门口的!故意害我是不是!
看着李管妇气急败坏又狼狈不堪的模样,莲房和苻登都是相视一笑,接着,桔橼就扶着裹着被子的程少商从屋中走了出来,桔橼见了眼前景象也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不是因为别的,真的是眼前这一幕太过滑稽,那妇人满脸都是草木灰,脸黑的像煤炭一样,身上的衣服也都脏了,属实是像刚刚从煤堆里爬出来的。
程少商慢慢蹲下身,打量着李管妇上下,装作惊讶的样子,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妇人仗着自己父母不在身边更是肆无忌惮的欺压辱骂,如今这一遭也算是解气。
程少商呦,李管妇,李管妇怕是忘了,前些日子我命莲房去告知二叔母,说这屋里啊,虫蚁太多住不得人,二叔母说我是来此处思过的又不是来享福的,就命我准备了这些草木灰,我方才听到李管妇敲门,正是怕草木灰熏着你才让莲房拿了出来,谁知道你不知礼数,贸然的闯了进来。你这是让小辈难做啊。
桔橼听着程少商阴阳怪气的口吻,还有那老妇的脸色,差点就笑出来,这丫头倒是有法子保护自己,还懂得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便也不插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也正是这样,李管妇的心思全被程少商吸引了去,却没注意扶着她的桔橼。
那妇人忍住火气,拿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装模作样,狐假虎威与开了屏的孔雀一般无二。
龙套(女)哼!四娘子,别拿那些没人信的话来打发老奴,老奴知道你心有不甘,要怪也只能怪你品行不端!
那老妇,声调猛然拔高,唾沫星子横飞,结果,还是离得最近的桔橼挡了刀。
张希你这妇人当真是可笑至极,少商再怎么品行不端,也是主人家的事,也该有少商的长辈来管束,哪里轮得上你一个下人来说教,难道你自翊比二夫人你老夫人还要尊贵不成?
桔橼字字戳心,冰冷至极,倒也是把那妇人的火气成功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见桔橼一身白衣,朴实无华,但是那衣衫的料子确是价值不菲,想来也是谁家女公子,身份也不简单,话语才是没那么冲
龙套(女)你是哪家女娘,只是我们程家的事还请女公子回避。
桔橼摩挲着腰间的配剑,眼神有些危险的盯着李管妇,嘴角却挂着笑容,饶是笑着还是能感受到不小的压迫感。
张希昭昭不才,也是无父母将养,刚刚随姨父姨母归来罢了。
此话一出口,知晓了没人给她撑腰,李管妇也就放下心来,没有靠山的人她怕什么,好歹她身后还有二夫人和老妇人,语调愈见嚣张跋扈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龙套(女)原来又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劝你一句程家的家事你还是不要管的好。
桔橼笑而不语,那老妇人却没看明白,权当这女娘不敢出声便又将矛头对向了程少商。
龙套(女)你不在的这些时日啊,夫人一直记挂着你呢,今天特命我来接你回去
龙套(女)我们家女公子身体为好全呢,受不了奔波折腾。
那妇人见莲房话语冲撞,语气也拔高不少
龙套(女)四娘子又不是泥捏的,还能折腾撒了?来人!接四娘子上车!
她身后几个女婢就要上来拉三人,桔橼看了眼少商,她眉头紧蹙,显然对这场面十分不悦,直接将佩剑横在众人面前。
张希少动手动脚的,我们自己会走,还能让下人反了主子不成?
桔橼拍了拍少商的手以示安慰,扶着她慢慢从走到马车旁,见程少商妥协,李管妇才算松了口气。
龙套(男)那老媪准备上车了,看来董贼不在那车上。
另一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龙套(男)你那什么眼神,那分明就是个小女娘。
桔橼握着少商的手,眼睛却无意间瞥见旁边地上延伸到身旁草垛的脚印,心下到时有了一番猜测。
张希少商你别怕,既然阿姊回来了,必然会护你周全的,无须担心。
程少商谢谢阿姊,你不跟我一起坐马车吗?
张希阿姊骑马就好,你和莲房坐马车就行。
说着,莲房刚刚掀开帘子,一股汗味扑鼻而来,难闻至及,熏得三人差点吐出来,桔橼认出来,这是几天没洗澡的男人身上才会有的味道,在军营的时候有的时候没法洗澡的时候就精厂能闻到。顿时眉头紧蹙,还是莲房提出了疑问。
龙套(女)这是什么味儿?好难闻!
程少商也觉察出不对,看向桔橼,她也是眉头紧锁,想着带着程少商骑马,但是少商刚刚退烧,身体还很虚弱更是骑不得马,只得委屈委屈坐了进去。
张希要是觉得实在难闻,就将帘子给你家女公子掀开。
那李管妇见几人察觉出些许不对,连忙招呼着车夫快走,桔橼坐于马上看着那蠢笨的妇人冷笑一声,调转马头跟上马车。
——
龙套(男)前方马车停下查验!
一阵大吼,叫停了车队的进程,桔橼见状勒马看了过去,正好对上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顿时愣了愣,眼前之人正是与她有着青梅竹马情谊的凌不疑,不过眼下还不是相认的时候罢了,为何子晟会出现在此她还是可以解释,只是这无缘无故为何叫停程家的马车?
龙套(女)将军,拦住我们何事?
龙套(男)奉朝廷指令,捉拿嫌犯,来人,搜马车。
一声令下,那黑甲军纷纷下马,想要上前,结果都被桔橼挡了回去。
张希等等。
桔橼飞身下马,挡在了马车前面,此时车里的两人也察觉到什么不对,纷纷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刚好对上桔橼清冷的眸子,程少商有些不知措
程少商阿姊,这是怎么了?
桔橼看了少商一眼,便再次看向凌不疑
张希凌将军,这与礼数实属不合,您也看到了马车内 也只有少商妹妹和她的贴身侍女二人,搜查马车就不必了吧。
凌不疑忽略了桔橼危险的眼神轻笑了一声。
凌不疑不知郡主凯旋,凌某有失远迎,郡主刚刚归来不会安阳王府怎会在此处?
郡主的名号一出,众人皆是被这身份吓了一跳,这程家夫人的小侄女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少洋郡主?那李管妇的脸色更是难看,她可还记得刚刚骂桔橼的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张希本郡主先姨父姨母一步归来,自然是来看望少商妹妹,不想少商妹妹身体抱恙,在庄子上将养,想着姨母应该甚是挂念,才想着让人将少商接回去。
程少商一愣,不明白桔橼为何有所隐瞒,这李管妇是二房身边的人,接自己回去也不知是水深火热现下倒是全让桔橼给揽了过去。
凌不疑郡主既已归来,便不需要插手廷尉府的事,至于这马车中到底有没有人凌某自有定论。
凌不疑这话还真是急着告诉桔橼不要多管闲事,但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程少商她怎么能不管呢?便上前再次拦住了那士兵,此时车上的程少商也知道了事情大概,便开口拦下了桔橼。
#程少商阿姊,无碍,我只你是为我好,但吾等既是武将家眷,更当听令行事,岂能耽误诸位将军公务?
凌不疑女公子当真当真敢被搜车?
#程少商既是朝廷捉拿要犯,程氏自当听从。做事不亏心,自然敢。
桔橼见程少商语气如此坚定,思索片刻还是妥协了。
张希既然少商开口就算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凌不疑郡主请讲。
张希我们少商刚刚及笄还尚未婚配,于理不合,不如这搜马车的工作由我来,本郡主向来秉公处理相信将军你有体会的。
凌不疑看着桔橼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嘴角不仅勾了勾,过了几年,这小郡主到还是那般护短之人,但发觉自己失态便咳了两声转移注意力,旁边那副将看着这郡主如此讲价,觉得不可理喻,曾几何时他家将军是何等的威风,也只有昔日将军的小青梅能让他心动一二,这郡主是在大胆,他琢磨着将军一会会如何反驳,却不想转头就看到了凌不疑的笑脸。
这笑容在他看来诡异非常一度怀疑将军是不是被夺舍了?结果凌不疑的话更是让他颠覆三观。
凌不疑凌某倒是见识过郡主的刚正不阿,那就依郡主所言。
桔橼刚刚走到车前,掀开帘子,看了眼程少商,又看了眼旁边的脚印,她便明白是为何,又将话题引向那藏人的地方。
#程少商少将军搜车能有什么趣味?我家旁边的草垛,那才有趣得紧,天干物燥的,要是着起了火,说不定还能大变活人,那时候就更有趣了。
龙套(女)将军,我家女公子高烧半月有余,整日胡言乱语的,将军千万不要当真啊!
李管妇见程少商说出了董氏的藏身处,神色大变,慌乱间竟生出胆子敢拦黑甲卫的路,当真是胆大包天,不过也只有被拦下的份,不过她这么一闹,结果就已经显而易见了,可那李管妇还事哭天抢地,桔橼被她炒的耳朵疼,便拔了剑架在了她脖颈上,速度之快竟让她吓得忘了出声,凌不疑也被这一幕逗笑
凌不疑郡主的性子还真是爽朗,另在下十分佩服。
张希也不知事跟了什么样的主子,这老妇教的十分聒噪,你既说少商发烧烧糊涂了,那不如本郡主做主,卖凌将军一个人情,大不了本郡主陪他一个就是了。
程少商阿姊说的哪里话,你既是我堂姊便也是这程家的主子,程家区区一个草垛还是烧得起的。
见程少商表态,也就没有再拖下去,直接将火把扔进了那堆草垛,果真不到片刻工夫,便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人,满头草很是滑稽,见要犯已经抓住了,便也不在逗留,桔橼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先行回去,随后就到。
张希凌子晟,演的不错啊
凌不疑你若想装不认识,那我便陪你演下去,有何不可。
见无外人在此,桔橼也就不装了,就连凌不疑脸上也满喜色满眼温情,便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的两兄弟也从未见过这样一幕,说来还怪惊悚的。
自从两人在安阳王的灵堂之上分别,便再没见过面,今日倒也是十分有缘,虽是长久不见但他心中仍然记挂着程家之事,必竟倒卖军械可是不小的事,如若不然,模有可能连累到程家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