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时笙最喜欢夏天了，她说过，自己怎么样也要熬过这个夏天再离开这个世界。只是事不顺心，还没过了三月，她便支撑不住了。

弥留之际的哪一天，她拉着哥哥的手，上牙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胸脯不断起伏，眼泪不听话了掉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哥哥，不要哭，我最不喜欢哭了，这一年，我把自己的生活拍成了短视频，得了好多赞呢，网上的朋友们都鼓励我，让我好好活下去。”她睁着的眼睛说话时闪闪发光，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期许，可惜说下一句话时，那束光灭了。

她呼了口气，抬眸看了看白色的天花板还有身上扎着的管子，兀自笑了。“化疗也太痛苦了，我的头发都掉没了，小时候我最喜欢头发的，奶奶说，笙儿最乖了，永远不会哭，所以哥哥也不可以哭，要不然……我死了也会嘲笑你的。”

坐在病床边的男子早就哭成了泪人，面色憋的通红也没忍住掉下的眼泪。“笙儿，你再坚持坚持，我们会好起来的，别说这种丧气的话。”

时笙眨了眨眼，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红彤彤的眼眶染红了灰白色的面庞。“我早就知道自己治不好了，这个病……还是晚期，只是好可惜啊，我没能看到夏天的鲜花盛开。”那天，时峰一直陪在时笙身边，听她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短视频的内容，她记录了四季还有自己，时峰还跟着她回忆着，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时笙忽然笑了，笑靥如花。“看这个，那天我下楼散步，有一只黑白的狗狗跑过来拽了我一下裤腿，我以为他饿了，结果他只是想和我玩。”

说起自己喜欢的，她总是开心的不得了。末了，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叠相片，看起来十分老旧了。“哥，你看，你还记得吗，这个小女孩是我，你抱着我拍照，结果我一不小心踩到了你的裤子，你训了我好长时间呢！当初搬家的时候你说这些老相片都没用了，我就骗你说都扔了，其实我一直藏着。我每天看啊看，我真的好希望自己还能再多活一个月，一个月也好，只是……不能了。”

她忽的急促的咳嗽起来，脸色越发灰白，机器不断响着，时峰慌了，颤抖着手不停按着警铃，护士们急匆匆的赶来，把时笙推进了手术室。

进病房的前一刻，时笙紧紧拽着时峰的袖子。“哥哥，忘了告诉你，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变成了一棵树，和咱们小时候一起栽的一模一样，年轮好多呢，身边还都是小花小草，这是不是说明……下辈子我可以活好久啊？”

她咳嗽了一声，慢慢说道。“我知道这场手术的结果，哥哥，如果我真的没下得了手术台，你一定不要哭，你就当我真的变成了一棵树，有时间，就去南山看看我，我会很高兴的。”

时峰还想说什么，病床的时笙又咳嗽起来，不住的吐着血，顺着脖颈往下流，染红了床单。

手术台的灯亮了，时峰站在外面焦灼万分，不住的来回走着，心里只祈祷着，时笙一定要好起来。

五个小时以后，手术灯灭了。

主刀医生慢慢走了出来，慢慢摘下口罩，眉眼间染上了一抹忧伤。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节哀吧。”

时峰愣在原地，身子里的血液似乎倒流，刺激的他站不住，医生扶住他，“时先生，你……还好吧？”

时峰摇了摇头，慢慢拉开医生扶着自己的手，双眼无神的看向手术室里面。“我能再她一眼吗？”

医生沉默了一下，慢慢点头，“可以。”

时笙被推了出来，脸上已经盖了白布，没有一点声音，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一声声哥哥，稚嫩的，失望的，遗憾的……

时峰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慢慢拨开那片带着褶皱的白布。

时笙安安静静的躺在那，身下还有血液，带着一丝丝血腥味。时峰看着她，灰白的面庞没有一点点血色，她躺在那，像是睡着了一样。

隔壁手术室的门慢慢推开了，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在楼道里回响着，孩子的家人高兴的围过去，凑在孩子中间，满眼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