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飞快到了年关,江澄挺着肚子很不方便,许多事便全权交由了魏无羡去做。
年关多事,忙得神龙不见首尾的人变成了魏无羡。
江澄从床上醒来时,空无一人的枕边令他有几分不适应。魏无羡带人出门好几日了,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回来?
然后他感觉到被被子上湿漉漉的,一摸裤子也都湿透了。
遭,破水了。
江澄急招了医师与产婆过来,这一回与上一回生江瑜时不一样,家族、情况都不同,也不必偷偷摸摸的。
因为江澄头胎便是早产,子胞又受过创伤,为了保险起见,医师与产婆是早早留在莲花坞等的。
到了中午便开始痛起来,起初还能忍些,到后面痛得蜷成一团,呻吟声也无法抑制地脱出口。
便这样痛着痛着,江澄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的太阳似乎总是那么亮,那么晃眼。
“爹爹与师兄们去哪了?”江瑜一边握着江澄的手,一边高声问外面候着的门生。
“如今魏客卿和江白师兄大约还在眉山。”门生回道。
“遣个御剑高超的,立即跑一趟眉山”
“是!”
“你别……”江澄声音虚弱地说:“他知道了也只是担心,让他先忙……”
“不行,爹爹临行前再三嘱咐我要照顾好父亲,有什么问题都要立即派人去找他,父亲你放心,阿瑜会一直守着你的。”江瑜说道,他张开手抱住被子里缩成一团的江澄,一手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这样被人拥抱着,拍着拍着,江澄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江澄摸了摸江瑜的脑袋,低叹了一口气:“阿瑜长大了。”
一直痛到了晚上好了些,江澄说想吃东西,但刚吃了半块糍耙肚子便骤然剧痛起来,他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额头上冷汗如雨。
一旁经验老道的产婆道:“好了好了,要发动了,快去烧水来。”本来安静下来的宗主内室又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江瑜看着江澄惨白的脸,有些害怕地攥紧他的手。“父亲,父亲……”江瑜连唤了好几声,江澄才在剧痛之中分出了一个眼神给他。
夜色昏沉,江瑜那双满含忧愁肖似那人的桃花眼让他有一瞬间的错神。
“好了……你先出去……”江澄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一个产婆也走过来:“小少爷,您先出去吧,这儿有我们呢。”
“父亲,我在外面守着,爹爹马上就会回来了。”江瑜说。
江澄点了点头。
江瑜出去没多久,魏无羡便回来了。
“哎,爹……”
魏无羡一阵风一般从他身边穿过,一路冲进了内室。
江瑜撇了撇嘴。
“阿澄!”魏无羡到了床前看见他才像松懈下来,他气喘吁吁的说:“我回来了……”
江澄看见他眼泪便像再也憋不住的砸了下来,他喊出了今日第一个疼字:“魏婴,我好疼……”
魏无羡搂住他,一手抚顺着他后背:“好好,我在呢,疼就叫出来,没事的……”
江澄埋在他怀里使劲儿摇头,虽然他咬紧牙关忍住了不发出惨叫,但还是痛得眼泪哗哗的流着。
“江宗主,你使劲儿,请您抓着一个什么东西,好用些力气在下面。”产婆说。
“抓着我的手。”魏无羡说。
“把力气都往下面使。”产婆说。“对,就是这样,您用力。”
江澄一次次地拼尽全力,到最后咬紧牙关的力气也没有了,一些哭喊声便泄了出来。
魏无羡更是心疼得揪紧,一双眼红红的只恨不得以身相替,他用手梳开江澄凌乱摆布的头发,轻轻拍着江澄的后背,覆唇吻住他干涸苍白的嘴唇,用尽各种办法给予他安慰。
“没事,没事的宝宝……”
最后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孩子总算呱呱坠地。
江澄一脱力便晕了过去。
产婆喜极道:“恭喜宗主,恭喜魏公子,是个小姐。”
而她看见跪坐在床旁的那个男人盯着晕过去的江澄,眼中缓缓流下一滴眼泪。
产婆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
产婆接生过那么多次,也见过太多生死悲欢,但没有过一次像这样,给男人接生是第一次,还是给云梦的江宗主接生,说不觉得荒缪别扭是不可能的,但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并不荒缪,也不怪异了。
云梦的江宗主,和传说中止儿夜啼的夷陵老祖,其实也只是和世界上所有凡人夫妻一样,他们是那样的恩爱,在尝受生苦后,他们也会脆弱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