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知淘和秦子他们失联了。
就在暴雨来临之际,原本就阴暗的天色瞬间熄灭了灯,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随后大颗大颗的雨点降落,伴随着熊咆般的雷鸣。
当一个雷打在应知淘上空时,强烈的耳鸣向他席卷而来。
他们没有带伞,本想回头跟秦子他们说“要不回去吧”,等真回头的时候,应知淘发现身后早就空无一人。
“秦子?”没人回应。
“李夏杰?”还是没人回应。
应知淘折返,拨开已经高到胸前的茅草,正想要大声喊之际,一个响彻云霄的雷鸣在左上方打响,之后,世界被血红色的闪电照亮了一秒,下一秒,恢复黑暗同时又打响了雷声。
他们仨失联了,应知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刀子一般的狂风无情刮抹他的脸,看不清的雨模糊了他的双眼,顿时,应知淘觉得肩上的背包格外沉重,如同他的心情一样,窒息在深海。
呆滞了近三分钟,应知淘才反应过来,现在必须马上找个避雨的地方。走过来已经消耗了他太多体力,冰冷的雨水降低了他的体温,四肢颤颤发抖。应知淘仿佛可以清楚听到他的骨骼在打颤。
回顾四周,一个看起来硕大的不知名树在向应知淘招手。二话不说,他朝着庇护所奔去。
这个无名树倒真是一个良好的避雨地,由于这棵树的枝叶往外拓展很开,加上枝繁叶茂,猛烈的暴雨并不能落到应知淘身上。
找了块比较干的地方坐下,应知淘搜索着包里存在的食物。
一瓶矿泉水、一袋面包。
应知淘看着少到可怜的“零食”,后悔自己不该带那么多作业,怎么不多带点吃的呢?但要是能预知现在的处境,又何必当初?
发瘪的胃一次又一次发出“求救信号”,催促着主人赶紧把面包吞了。
事实上,用不着胃提醒,应知淘就这么做了。
如饿狼般撕开包装袋,对着手中的面包狼吞虎咽起来。
可这面包确实小的可怜,两三口就被应知淘吃下肚,才勉强吃了个四分饱。应知淘饿着肚子拧开瓶盖,大口喝了几口,险些被水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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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没有停,现在明明才五点,却像是黑夜般闪烁着星光。
是幻觉吗?
雨声环绕着应知淘,瞌睡虫不知不觉爬上应知淘大脑,只觉得意识渐渐模糊,险些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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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知淘是被一阵微弱的金属声惊醒的。
不是铃铛,也不是乐器……听起来像是……
刀!
应知淘没动身子,在百分之一百的惊慌中,强拉出一份作为冷静屏住呼吸。他小心翼翼侧过身,好让耳朵更贴近声源。
奇怪的是,金属声莫名消失了,只留下慢慢减弱的雨声。
应知淘这才松了口气,大口呼吸冰冷的空气。
可下一秒,应知淘头皮发麻。
金属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就像是从迷雾中、从安静中,声音由远及近、由远及近。应知淘彻底慌了神,大脑脱离身体,一片浆糊,不知道该做什么。
隐隐约约,应知淘真的怀疑自己神志不清了,在那缓缓提高音量的金属声中,竟夹杂着……人的呐喊?
应知淘强迫大脑开机,清醒过来后分析了一通——刀尖碰撞发出的金属声……加上……人的呐喊。
这是在打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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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知淘仗着胆子从树后探出脑袋,看到的一幕让他觉得自己疯了。
离这棵树约一百米处,一群骑兵高举长刀呐喊着朝应知淘这个方向冲来。是的,应知淘没有看错,那着装那兵器,怎么看都是古代将士。领头的那位朝着他这边看,是个人都会不自觉向后退。
雨已经彻底停了,空气中悬浮的水蒸气携带着一缕缕光,驱散了一丝黑暗。
应知淘腿已经不听使唤了,颤抖地双手告诉他自己是没有退路的,现在只能靠这双手,握紧成拳头冲上去硬干。
“这什么鬼啊?管他!X!”应知淘正常跳动的心脏开始以一种变态速度加快跳动,眉头始终紧锁。
应知淘已经摆好迎战姿势,却不料,身后也传来相同的呐喊声和兵器声。
“X的!”应知淘在心里暗骂一声,这是打算前后夹击啊!
没来得及转头,只感觉耳边似乎带起一阵凉风,接连不断,一个身影从他身体里穿过去了!紧跟在那身影后的是又一群军队。
双方交战,顿时惊天动地,震动了整片树林。挥交在一起的兵器发出的“兵乓”声像是带了扩音器一样被放大,应知淘只觉得耳膜刺疼。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穿越,也不是什么真人,只是类似于海市蜃楼的幻觉,是假象。应知淘想起之前网上疯传的奇幻现象:1954年的欧洲爱琴海上空,出现了与当今毫不相干的维京人,而那时,他们也正在进行一场战争。
两者极其相似,只不过一个在地上一个天上。
应知淘事后越发感觉激动兴奋,觉得要是当时没有那么紧张,倒是可以坐下来观战,就当是为以后的作品积累资料。
应知淘并没有坐下来观战,而是被一只藏在暗中的手拉到了后面。
这才真正让应知淘感到紧张害怕的,因为抓他的那只手冰得可怕。
作为初中时打架可以堪称校霸的应知淘,防御心理极强,反手就是一个“警察扣小偷”的姿势,那神秘人被应知淘按得弯下腰。
应知淘正准备上去一拳加一脚,那人先发话:“应知淘,你要打死我是不是?”
顷刻间,应知淘脑子里像是飞进了无数只蜜蜂,群龙无首四处乱撞。砰砰直跳的心根本无法接受他听到的声音。
“卓……卓华?”应知淘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任何一个词来形容了,从一开始的和秦子李夏杰失联的无助慌张,到看到缘故士兵战争的害怕警惕,再到见到卓华的空白呆滞。紧抓卓华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看应知淘木讷地待在原地,卓华抽出手。在应知淘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卓华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迈开腿狂奔。
雨后的树林多了些泥土的气色,光芒撕开云雾落入人间,堪堪洒在两位男孩身上。
尖锐的高草刮得应知淘脚踝有些发痒,但从手腕传来的温度却丝毫没有褪去。应知淘的视角里只有卓华毛茸茸的后脑勺,自己全程是被卓华带着跑的。
“你怎么……”
“你怎么……”
两人同时开口,卓华让着应知淘:“你先说。”
应知淘平缓了心情,抛出了问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前不久应知淘就在琢磨该怎么开口,“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最后还是换成了比较客气的话“你怎么找到我的”。虽然,这句话从应知淘嘴里说出来听起来也不怎友好。
见卓华没有回话,应知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就这么穿梭在陌生的树林里。
“你怎么乱跑呢。”
在应知淘放空时,卓华突然开口。
什么叫乱跑?明明我有计划的啊!应知淘不喜欢这句话,他容易上火,但在此刻,他竟然被一种无形的手抚平了恼怒的气火。
卓华说的也没错,自己这样,照着一张无从考证真实的破地图,来这深山老林探索,在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他们理解成“乱跑”也不无可能。
“我……”
“你知道你有多麻烦吗?”
应知淘心一怔,仿佛被掏空了。
他低下头,没有回话。卓华继续说。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跑,你爸、刘老师有多着急?”
“你就为了你自己让他们担心?”
卓华感觉手松开了,变轻了不少。
他搞不懂应知淘又想干什么,百思不得其解回头,结果看见应知淘直直立着,头低着,刘海遮住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眼睛,只看见他嘴唇紧咬得发红。
卓华心里很不好受,走上前像拉住他:“你发什么毛病……”
“对不起。”
卓华心脏一颤,只见眼前的男孩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卓华心想,不会是哭了吧,想了下刚才说的话,没有什么话说的重啊。卓华没安慰过人,现在,眼前的事情对他来说很棘手。
卓华来回摩擦后颈,有些不耐烦又不得不冷静下来。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摸着空气半悬着,自己想干啥来着?当下的气氛属实尴尬到极点,卓华不自然地缩回了悬浮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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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知淘没有哭,只是第一次觉得自己闯了大祸。应知淘自己也奇怪,以前就算打架把人打进医院,也没有什么内疚的,更不用看别人脸色,一直认为自己做的没错。
可这一次,应知淘心理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听到“你有多麻烦”这句的时候,原本暴怒想打架的心理被一种力量压下去了。后来应知淘才想明白,这叫内疚。
应知淘再一次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应洵红肿着眼的脸挥之不去,想起父亲的拥抱。
原来秦子李夏杰在和应知淘分开后,误打误撞找回了来时的路,又正巧碰上搜寻队的人,因此安安全全被带回了露营地。
时候秦子回忆,自己回到露营地的时候原以为陈晨会母性释放,流着泪给他一个暖暖的拥抱。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等待他的是陈晨满口的“亲切问候”,以及,要命的锁喉。
李夏杰就不用说了,他爸是跆拳道馆长,上来直接一个过肩摔。
一旁的老师和警察被眼前的“和谐母子父子情”深深震撼到了。
相比之下,应知淘得到的就温柔了点。应洵的拥抱,很厚重,抱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