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

黑暗，无尽的黑暗。寒冷，没有一丝温暖。

应知淘一直翌日下午四点才醒过来。后背刺痛，又有一丝凉意，应该是上过药了。房间里没其他人，房门紧闭，窗户外不知什么时候装上了铁栏杆。应知淘惊起，察觉到什么，不顾背上伤口的疼痛冲向卫生间。

果然，自己迷迷糊糊时隐约听到金属碰击的声音，浴室里的窗户被锁死，外面是同房间那窗户一样的铁栅栏。

现在是真的被软禁了是吗？自己的朋友就这么见不得人？

应知淘忍不住气一拳打在浴室的镜子上，只感觉玻璃渣嵌进指关节的皮肤下，镜子被击中的地方裂了一道微小的裂痕。

从小，管的最多的是爷爷，小时候想学吉他，却被爷爷说成是流氓混混学的，改学了钢琴。路上遇到画画摊，应知淘指着想要去玩，结果却是一句“画画太女孩子，你以后要学习经管，要学科技”。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狼狈不堪。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狼狈不堪。

他想起了初二时的班队课，主题是“梦想”。班主任请了每位同学上台聊聊。

在应知淘前面的每一个同学，都侃侃而谈，讲述梦想的时候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为什么会笑？

轮到应知淘上台，刚张口，却卡在“我的梦想是……”这个“是”后面。对啊，他的梦想是什么？活了这么久，应知淘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梦想。他的人生好像打从一开始就被死死掌握在应门生手里，原来自己走了十几年，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下一步做什么，怎么做，都是应门生规定好的。

他现在才明白，在台上讲自己梦想的同学脸上的笑，饱含了应知淘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支持。

一股无形的力量牵使应知淘冲下楼，不顾一切往门那边撞去。

楼下的保镖看见了，毫不犹豫上前一人一只手抓住，死死按住应知淘。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是一只自不量力的蚂蚁。

“放开我！”应知淘怒喊，两条腿拼命去踹身边的两个保镖。

楼上走下应门生，在客厅吊灯的照射下，他那张脸显得更臭。

“我不许你去找姓卓的！”

“凭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和卓华玩？凭什么我的人生要你来管？”

“因为我是你爷爷！”应门生冷着声，“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应知淘不服：“你放屁！我的吃喝，我穿的衣服都是我爸给我的钱买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孙子在挣扎中脱口而出的话，应门生嗤笑。

“你懂什么？你爸现在的公司，你爸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他的！你以为他有多厉害？要不是当初我把他拉回来，你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你闭嘴！”这是应知淘第二次跟爷爷顶嘴，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有苦不敢说的小孩了，他不想再让任何人插手自己的人生，他需要完整的人生。

“我说了，放、开。”应知淘突然不挣扎了，这话像是对保镖说的，又像是对应门生说的。

“我给你半分钟好好给我想想！”

“我说放开！”应知淘猛然抬起头，朝应门生大吼。

应门生愣住了，他面前，他看到的，是一个用恶狠的眼神瞪着他的少年，他开始不认识自己的孙子。他霎时黑下脸，硬声说道：“让他走。”

保镖听到命令，松开了应知淘的手。

应知淘背在，刚才拼命挣扎，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但他没管，甩手转身就要走。

“你走了就别回来！”应门生丢下一句。

应知淘没回话，更没回头。

他带着伤踏出应家，踏出这个曾经囚禁他人生的地方，那个黑暗的囚笼。

接下来该去哪儿呢？手机还在房间，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不知是不是程叔给自己换的。

大寒冬依旧狂风肆虐，干冷的空气又夹着傍晚的朦胧。应知淘不知道往哪儿走，对他来说，哪儿都可以走，但哪儿都没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