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珘站在父亲的病房门口,身体似乎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耳边各类声音嘈杂不清,护士的叫嚷声,器械的撞击声,小推车和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响声,声声都不真切,声声都直直扎进汤珘心里。
在工作上,他是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在爱情里,他是一个令人足够安心的选择,在家庭里,他却是一个自私贪婪被惯坏的孩子。
他习惯了父母为他遮风避雨,却忘了此时一是自己撑伞的年纪。病房里有他躺在床上的父亲,有低头细语的母亲,而汤珘,却只能站在病房外,甚至没有走进去的勇气。
何以至此,何至于此!
可他终究还是将颤抖的双手握成了拳,强忍着双眼的婆娑,走到了住院楼外的长椅上。
他已经三十四岁了,岑溱樣之后,他还能遇到更合适的么,他还来得及付出真心收获婚姻么?
可他,又怎么忍心让年尽七十的母亲日复一日的照顾父亲?父母操劳已久,如今,要轮到他了。
汤珘带着行李回到有岑溱樣的城市时,已经是晚上八點半。他在这个城市遇到了還是少女的她,幾年之后,又邂逅了如今完美的她,现在,他却要选在在这里,离开她。
前几天汤珘还对黎淮当年的决定表示非常不理解,甚至还在私下嘲笑他:就你们这些小年轻,玩什么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离开你的高尚逻辑,这不是纯纯有病。
而现在,深陷其中的汤珘,才知道原来现实里的爱情也有迫不得已,也有鞭长莫及。
他带不走岑溱樣,或者說,他不能带走岑溱樣,她出生在這個城市,成长在这个城市,这里有她的父母,有她的家,有她所有的朋友。他不能自私到让岑溱樣牺牲这些来成全自己。
他在父母面前已经够自私了,现在,不能再自私一次了。
成年人的分开是不告而别,汤珘明白了,只是岑溱樣還沒明白。
在没有想好怎么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时,汤珘选择做一个哑巴。
十五年前来这里的是一个满脸青涩,对未来的事业爱情都充满无限幻想的少年,而现在,同一个车站送走的却是被生活磨平激情的中年男子。
岑溱樣也没有想到,兩天之後,她想好怎么和汤珘一起说服老媽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又会是这样,每当她下定决心牺牲自己的时候,他们都要选择扔下她,再把她踩在泥里,用最恶毒的行为告诉她,你的牺牲我一点儿都不稀罕。以前的孟衍是这样的,现在的汤珘也是这样的。
她明明已经想好了,自己会做好爸妈的思想工作,自己会跟着汤珘回到他的家乡。朋友?还会再有的,工作?以她的能力,怎么会找不到。爸妈?等他们年纪大了,完全退休了,也可以把他们接过去啊。
她孤注一掷,背叛了自己为他挡箭,回头却发现,他早已去了安全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