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曾因连累尔晴受伤,便把大黄从贵妃娘娘宫里要来,送给了尔晴,其实尔晴哪里是养狗的好材料,她把狗送给傅恒,傅恒也是一样的只陪玩不管养,所以最后,大黄到底还是托管给了长春宫人。
但狗又不是人,哪里懂改换门庭的事情,它是会认家的,于是两边都成了它的家。
所以论起来,一向相交平淡的皇后娘娘宫和高贵妃娘娘宫,最大的联系便是,
这头问那头,大黄吃了吗?那头问这头,大黄睡你那了?
跟皇上在两个宫游走的吃吃喝喝,睡睡醒醒,溜溜达达,是差不多一样的频次。
所以这次大黄老死了,皇后娘娘和高贵妃都很难受。
搞得皇上有点吃味的想,大黄大黄,吃两家饭睡两家床,他越想越膈应,还偷偷跟李玉说,死得好,早该死了。
和亲王府的永珏,在太妃照养下越发的可爱,于是魏阿满在和亲王府的地位也是跟着水涨船高,这次进宫来一方面照例看看孩子,一方面也是听闻高贵妃因为大黄离世,伤心之余竟然病倒了,毕竟是从那宫里出来的,阿满懂得知恩图报,就想去高贵妃那请个安,每每姐姐进宫,魏阿圆大抵也会交上拜帖去,毕竟傅恒说了他不介意,阿圆不想扭扭捏捏把事情搞得生分,于是也是为了看皇后娘娘之余,也能跟自家姐姐在宫里见上一面,于是这日回富察府定期请安的尔晴,便赶上了富察府女眷进宫的点子,老太太笑呵呵的拉着她,非要一同进宫去探探因狗伤情的皇后。
尔晴其实一百个不愿意,但为了拜拜大黄,便勉强答应了。
皇上这两日被傅恒从大同传回的机密折子扰了心,只觉得傅恒果然还是傅恒,万事都处理的妥帖体面,方才松下心来,结果去到高贵妃那,一伙女人们在哭狗,去到皇后那,又一伙女人还在哭狗。
老太太在长春宫,皇上不好就地就走,于是只能逮着软柿子捏,指着那眼泪珠子连连的尔晴道,
“哟,朕还当这是哪位稀客呢?这不是富察府的小少夫人嘛!”
尔晴赶忙行了个礼,结果皇上还是在那阴阳怪气,
“这嫁了人也不说回来看看皇后,朕没记错的话,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头次进宫来吧?”
说着还冲皇后娘娘比划道,
“看着没,你心疼的丫头可不心疼你这姐姐,还是狗死了,她才巴巴的跑来了!”
尔晴早就透了帝王的这点刁难心思,环视了一圈的人,翻了个白眼哇的一声的就哭开了,心说老太太还在这呢,看我靠山怎么压死你的,果不其然,老太太当即就冷脸不高兴了,拉着尔晴就起身,直说孩子哭乏了,得回家养着了,就那么拎着人就走了。
皇后娘娘是个做女儿的,追着念了两句保重身体改日再来的贴心话,让明玉出去送走了人,回来看着皇上并不算好的脸色,噗嗤一下笑道,
“皇上,都说了别在我额娘跟前讲尔晴,老太太不敢说什么,但甩个脸子还不是场面上都不好看?”
皇上又不能真的对老岳母来脾气,此番抓起个桃子啃起来道,
“她也是厉害,把老太太糊弄的五迷三道的,”说着还指了指那在一旁坐着的魏阿圆,本想说点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说,
皇后娘娘了然的按了按阿圆的手,笑着开解道,
“额娘不让你跟着出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了,这进宫一趟挺折腾,让你待一会,好跟你那也进宫的姐姐见见面,我看阿满一会儿也该过来了。”
阿圆早就习惯了只要尔晴在,她就成了老太太眼中隐形人的地位,于是对着皇后娘娘笑了笑,
“还是额娘想得周到。”
帝后都没有说话,三人就此沉默了下来,皇上净了手,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朕早上去过贵妃那,她这次确实病的不轻,两个高家的姐妹都已经进宫来陪着她说话散心,阿满也是个得体的,刚刚朕看着,有她陪着,贵妃还稍微吃下了点粥呢。”
皇后微微笑了,这一世的高宁馨痴迷的还是唱戏,而且是给皇上唱戏,她这一世所有的任性都用在了爱自己的丈夫,唱自己的戏上,关起门过她自己的小日子,与她这个皇后,无意交好,却也从未挑衅。她想着便叹了口气道,
“贵妃重感情,非要把大黄埋在她那宫里头,其实对她自己是不好的,但谁叫她非得要呢,本宫也就允了,皇上,您不会怪罪我吧。”
皇上拉了拉皇后的手,摇摇头道,
“太医说了不大好,想是用不了太久了,她想要什么,就给她吧。”
这只是宫中很平常的一日,尔晴从来也没想到过,这一天后来的事情竟成了近来京城里街头巷尾热议的宫廷恩怨,且传闻经久不衰,细节层出不穷,有愈演愈烈之势。
原来那一日晚间,高家的两个小姐就先后病故,高贵妃本人也在当夜薨逝。
高家一门本就因高贵妃的得宠而成了名门望族,此一番径直没了三个女儿,如何能让一心想着哪怕病弱的贵妃没了,剩下两个女儿兴许也能进宫当嫔妃的高家老爷服气,于是高家一门进宫治丧之余,查实了当日出入咸福宫的人员往来,结果便是仅和亲王府侧福晋魏阿满一人出入,且咸福宫查证了一只有毒的粥碗,高家要求太医院查证女儿们的死因,太医院却拿了碗之后就此没了动静。
魏阿满是魏阿圆的姐姐,而魏阿圆是傅恒的妻子,傅恒呢,自不必说了,他可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弟弟。
皇后杀了贵妃,皇后,不配母仪天下。
大抵便都是这样的论调,这样的说辞,开始在紫禁城里,北京城里四散开来,甚至随着傅恒回京,他本就因大同事物处置得当理应升迁,且圣旨官服早就备好,可到了今时今日,人们已经形成了既定印象,那便是皇上枉顾高家一门,只为富察家撑腰。
老太太气的病倒了,傅恒亲自服侍在床前,口气生硬道,
“额娘,你何必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难过呢?姐姐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入军机处靠的是我自己,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老太太喝了两口儿子喂得药,苦的直哭,却又说不出什么来,瞧着那侧立一旁的媳妇,不由得怒从中来,大声喊道,
“谁叫你来的?我不想看见你!”
傅恒使了个眼色,让憔悴的阿圆退下去了,转头拉住盛怒到咳嗽的额娘,劝着,
“额娘~”
“喊我干什么?滚,都给我滚!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想见!”
傅恒退出来的时候,尔晴正巧端了熬好的米粥过来,两个人在门口遇上,
他指了指门里,轻声道,
“额娘心情不好,你小心点,可别让她一碗粥打翻在你身上,眼见不妙就得溜,可别学阿圆那般傻。”
毕竟前两日她可就如此对待过阿圆,把人的一双手烫的通红不说,这天气逐渐热起来了,烫伤最是难熬,傅恒说着还扑了扑自己明显被药碗泼了一身的狼狈,
尔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好的三哥。”
傅恒转身离开了两步,觉得不妥,才回头又问了一句道,
“今日走吗?”
尔晴向来是初一十五回富察府一趟,从不留夜,现在这么大个富察府,每月上下开支,京中铺子的运转等等,虽说有管家管理,但到底也要有主家听一听情况,偶有些银钱大事总要有人出声拍个板。
傅恒向来不管家,老太太如今病着,三少夫人受了伤不说,因着外间事现在也不好出去见人,于是重任便落在了十天半月回来一趟的尔晴身上,虽说自家差不多也就是这些事,但尔晴也觉得不高兴,每次回来被管家缠上就冷面冷心,没个好态度。
瞳儿悄悄问自家小姐何故如此,倒是伊东少爷没好气的答,“你没见富察家名声变差,连带着不少人家打了退堂鼓,前几日说好要见见的赫连家的二儿子都不见姐姐了吗?”
尔晴嘟着嘴对伊东的话不否认,却也不承认,谁都不想名声不好,可谁又能想到有一天当富察家的人居然也能混到名声不好呢?真是奇了怪了。
尔晴无意去理清楚真相,皇后娘娘从不亲近她,她也就任人唯亲的觉得活该她被人污蔑,魏阿圆跟皇后娘娘穿一条裤子,高贵妃其人她从始至终就不大了解,那两位高家小姐从前幼时倒是一起玩过扮家家酒,但也都是认识而已的人罢了,说来说去尔晴倒是最可怜那倒霉的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的魏阿满,心说弘昼那个神经病说不定要怎么欺负人呢,但她也做不到什么,顶多便是听着管家的三催四请,觉得这点活儿干的便是替了心绪不佳的魏阿圆干了,倒也算是权当替魏阿满照顾她妹妹了。
这么想来尔晴觉得好受多了,于是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态度,赖赖唧唧的每月来富察家两三趟,给管家拍板,给傅谦烧香,再跟老夫人说两句话,然后就走。
但京中传说的事却开始越加邪乎,连之前纯妃被废,娴妃进冷宫,舒妃母子早逝的事,整个后宫除了长春宫皆无子嗣,全都被翻了出来,人们似是突然正义感上身,皆是不畏皇权,只为正义的言之凿凿道,中宫善妒且狠毒。
尔晴都觉得似乎有些过分了,两宫有嫌隙,一宫脱离不开嫌疑是对的,但哪里就至于皇后娘娘突然从菩萨似的人儿,变成了仿佛无恶不作的妖婆?
结果便是老夫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而尔晴的行情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低。
今日也是在富察府管家的三催四请下,她早上就来了府里,光是打理杂事琐事就已经忙到了午后,期间不断的发牢骚问青莲,
“那你家少夫人就啥也不干了啊?”
青莲一贯服气尔晴这位少夫人的治家手腕,就在刚刚还破获了一出账房里中饱私囊的闹剧,青莲觉得这后院里出来的几个女人,把铺子里的男人治的服服帖帖的,可真是解气的很,于是对着如今也没什么利害关系,倒是还蛮让人信服的尔晴道,
“小少夫人有所不知,老夫人把她给烫伤了,她这下更躺的舒舒服服了。”
尔晴帮人归帮人,但只要听到谁比她舒服了,她就不舒服,于是抻着懒腰,想要直接从街上坐车回家了,若不是林嬷嬷拦着她,说少爷他们一整日了也没喂进去多少药与餐,让她去家里看看,尔晴可真的懒得再折回来。
这下进出门正好碰到傅恒,天都黑了,她却忙得一天脚不离地连中饭还没吃呢,于是半点好气儿没有的答道,
“走什么走啊,我干了一天活了,吃你家点大米都不行啊!”
傅恒被药碗里的药水扬了一身,本还低头看着自己呢,听着这话抬头,皱了皱眉头道,
“哪儿来这么大脾气啊?你冲谁啊这是?”
尔晴憋着嘴不高兴,知道面前这人也受了一天窝囊气了,但还是怼道,
“三哥你赶紧换衣服去吧,这都什么呀!你起开点,别沾我身上!”
傅恒气的抿着嘴,若不是知道这人是个唯一能喂进去额娘饭,也能不被赶出来的,他能这么惯着她发脾气?
倒是林嬷嬷上来解围般的把两个人给隔开了,一边指着外边对少爷道,
“少爷,三少夫人还在外边等着呢,您快去看看吧。”
一边哄着那耍脾气的姑奶奶道,
“小少夫人啊,咱们进去吧好不好?这是老夫人的粥,您的饭在后头呢,我给您送进去哈。”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眼,各自听话离去了。
傅恒快步走出,叹了口气,在院外拉起跪着的阿圆,检查了一番她还缠着纱布的手,而后才小声道,
“以后别来了,这么多人看着,被撵出来多难受。”
额娘每次不仅把人骂走,还让林嬷嬷把人给撵出院外。
“没事,我不怕丢脸。”那人扬起一张故作坚强的小脸,“额娘气的狠了,跟我发发脾气,让我在下人跟前儿丢丢脸面,这都没什么,发作出来是好事,想是就能心里舒服些,她舒服了,病也就好了。”
傅恒抱了抱自己的妻子,那人便问道,
“尔晴进去了?”
“嗯,进去了,她来了就好了,今日额娘这就没事了。”
夫妻两个人挽着手往东苑走,下人们的脸色都很一般,都是一副桑眉搭眼不情不愿跟着的样子,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现下这桩京中的丑闻,都怪那魏氏在咸福宫出现过被人抓了把柄,结果和亲王府半点事儿没有,倒是连累了富察家声名受损,府里老人儿自然都觉得皇后娘娘冤屈,觉得少爷回京上任半点风光都没有,老夫人又是如此直接了当的表达对三少夫人的不满,自然这人的处境,就非常微妙了起来。
和亲王府已经关了府门,阿圆几次三番去求见姐姐,都被王妃挡了出去,到后来,连应门的人都没了,再到后来,连这富察府中愿意拉车出来陪她去王府的人都没了。
富察府的马车不少,只要办事出门就叫府里自己的车夫就成,但现在连这种事她都支使不动了,哪里还能管什么家?
这些事她都想和傅恒说,但他那么忙,又顶着家里家外那么多的压力,这样的小事她又如何说得出口,她就只能借着病藏起来,无事去遭老夫人几顿骂,连见到不愿干活,坏脾气的尔晴,也只能赔笑留着人家,简直是窝囊到家了。
可能怎么办,唯一还向着她的便只有傅恒,她便只能跟傅恒直言道,
“傅恒,你要是看见弘昼,一定要问我姐姐安好。”
傅恒安慰的拍了拍阿圆的肩,
“好的,你不说我也会的,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姐姐,皇后娘娘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我在呢。”
阿圆泪崩了一样的哭倒在傅恒怀里,
“少爷,”她叫着情好时呢喃的称呼,“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连傅恒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绞尽脑汁的把上下两辈子的安慰人的话都说尽了,总算才止住了妻子的泪。
其实,他有事想去书房,自打回了京城,皇上交于他的事情便越来越多,毕竟越是被人说越是要做出样子来,回到京城遇上这等污蔑之事,皇上越是相信他们,越是倚重他们,就更显得不公正,傅恒知道,不能靠旁人,这世上人理解你是情分,不理解也都是本分,治军便要跟人一同流汗,治世便要跟人一起受苦,所以他立誓定要万事做足,不给人看扁。
可这样一来,他回家的时间就很少了,老夫人觉得窝囊,生气病倒,不喝药不吃饭不见人,做儿子的只能回家就往老夫人这跑,今日待到他见阿圆不哭了,便准备去书房继续处理点事务,那人却骤然便冷了面,两厢正僵持不下间,却听主院有人连呼带叫的跑了过来,
“又怎么了???”
“少爷,你快去看看吧,老夫人,老夫人她”
傅恒抬脚就走,说时迟那时快,却对着仓皇从床上下地,连鞋子都没穿上的妻子道,
“你先别去了,免得刺激到我额娘。”
门被关上了,连同风,和那人。
魏阿圆欲哭无泪的滑坐在她地上,无声的呢喃,
傅恒,你还不如责怪我,才好呢。
主院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老夫人不见人也不让人拉开帘子,这屋子里不通风也不透气,尔晴也不劝,就把该给老夫人的粥放在她床边的八角桌上,而后自己倒是悠然自在的吃起了八菜一汤,她嫌人家布菜慢,也知道老夫人讨厌人多,便让人都下去,然后她便开心的在一个人的小圆桌上,绕着五个凳子,蹭来蹭去的转圈吃,惹得老夫人看了一会指着她骂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闺女儿,娘喝清粥,你吃大餐?这合适?”
尔晴笑嘻嘻的摸着肚子道,
“额娘,可是我真的很饿了呀,”说着还用下巴点了点,“额娘,勺儿就在桌上,你手边呢,你拿着自己吃哈。”
老太太看着这碗粥,就想起那只被说的神乎其神的,咸福宫里害了人家三条性命的粥碗,端起来就给摔地上去了,似乎是嫌弃陶瓷碰地声音不够清脆,老太太任性的把勺也给摔了,一边摔还一边骂,
“下毒还能把毒碗给留下?别说老身没生出那么毒的孩子,更没生出过那么蠢的孩子!”
尔晴一边吃饭一边听戏,乐的哈哈的指着道,
“哈哈哈哈哈,额娘你说的好有道理哦,哈哈哈哈哈。”
尔晴卖乖似的把装葡萄酒的杯子一扬而尽,喝完了豪爽的往老夫人跟前儿一递,
“摔这个,声儿更脆!”
于是傅恒跑来的时候,看着被关起来的额娘的卧房门外,瞧着一群下人惶恐恐惧的来回乱转,却又听着门里一声比一声脆的哗哗乱响,他急的一脚就踹开了门冲了进去。
结果进去之后看到的就是一老一小坐在那,正在把满桌子的盘盘碗碗摔着听响儿玩。
暗格上几只精巧的水晶杯一贯是老夫人珍爱之物,此刻却被尔晴抱了个满怀,跟在那大展手脚的老夫人后头,一边大声助威一边送上去怂恿,
“额娘,额娘,额娘!摔这个!这个贵!”
老夫人仅仅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指着傅恒问,
“儿子,还有没有更贵更脆的?”
傅恒瞧着这一地狼藉,噗嗤一笑,回头吩咐下人什么贵拿什么,而后扬起笑脸对着自己的额娘道,
“有!今日额娘想摔多少有多少!”
老夫人笑的哈哈的示意尔晴,
“给他一个,让他也摔摔!”
尔晴便乐呵呵的递过去一只顶人一张赎身契的水晶杯给傅恒,朗声道,
“三哥,摔了它丫的!”
“好!”
那是差不多两个月以来老夫人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傅恒站在幽茗小阁外心悦诚服的对人拱手一礼道,
“姑奶奶,一晚上砸了万两银子,我可谢谢您了哎。”
尔晴也装模作样的拱手一礼,这种疯魔的发泄行为她从小也是只敢想不敢做的,如今心满意足道,
“哎哟,治病吃药不花钱吗?既然是要花钱的,治好了不就得了?”
傅恒知道尔晴说的有理,额娘这阵子最爱迁怒阿圆,就像阿圆说的,她不过就是想撒气,既然要撒,何不一顿撒完?眼前这人明显知道怎么撒气更痛快,还不会伤着她自己,望着明显也发泄爽到了的尔晴,傅恒才看到她手上的一条条殷红,上来查看道,
“这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尔晴也是被他一说才发觉,仔细看了看,还对着月色没心没肺的得意,
“哎呀,水晶碴子也蛮锋利的嘛,不过不碍事的呀!”
傅恒无语道,
“你那么金贵怎么可能不碍事啊,来来来,快叫人包扎起来,”
“不要不要,”尔晴满嘴巴怪道理的在那念叨,“水晶杯哎,平时捧着看都不让,得哈着像个蛤蟆似的看呢,竟然能被这么贵重的东西划伤了手,哎呀,”尔晴在那戏精一样的嘚瑟,“我好荣幸呀!”
傅恒发觉自己手上也是丝丝作痛,仔细一看,竟然也挂上了“荣幸”的划痕,两个人统统没有上药,在那哈哈哈了半天才算完。
惹得瞳儿蹲着药和纱布吐槽,
“三少爷,我家小姐明显来您家砸家来了,您还跟着乐呢!”
“嘿!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尔晴追着瞳儿闹,
惹得傅恒又笑了好一阵。
“你相信我姐姐吗?”
“相信啊。”
“为什么?”
尔晴确实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但她又不愿说出这阵子家里说烂了的理由,于是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道,
“大黄死了。”
“啊?”
“我本来想带出来安葬的,但娘娘给了咸福宫。”
“啥?”傅恒越听越糊涂,在幽茗小阁外的石凳上坐下了,
尔晴便也坐在了一边,在石桌上摆事实讲道理的样子道,
“你说这狗子就跟家人一样,愿意把狗子给人,那这人不就是家人?谁会害自己家人?”
傅恒深陷在尔晴迷惑的逻辑链里,半响对着她鼓了掌,伸出拇指钦佩道,
“你这屁话除了我信,还有谁会信?”
尔晴撇撇嘴,颇有几分大不敬道,
“皇上信啊,”
“为啥?”
尔晴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小声道,
“娘娘也肯把皇上给人呀!”
两个人会意的看了彼此一眼,再次爆发出了惊人的哄笑。
老夫人睡梦里皱了皱眉,问守夜在身边的林嬷嬷,
“谁还在那闹呢。”
林嬷嬷有些犹豫道,
“是,是三少爷,和小少夫人。”
老太太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背对了外间,吩咐道,
“让这院里人都管好自己的嘴。”
“是了,老夫人。”
摔了一晚上东西,又聊了半天有的没的,打更人已经敲了寅时的梆子,傅恒也该准备准备要入宫去上早朝了,尔晴拉了拉傅恒袖口,
“我不睡了,我一会回家了哦。”
傅恒眼见那人亢奋过后,深陷的眼窝,点点头道,
“好,回家好好睡一觉吧,额娘这边应该没事了。”
尔晴觉得傅恒这种顶好说话的劲儿真的蛮好,于是笑了笑,心满意足道,
“其实我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么呀?”
“高家那两个小姐妹,我记得只是养女,”尔晴绞尽脑汁的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可能的事就浮现在了眼前,“是高府现在的夫人,带过来的孩子,从道理上来讲,这可就不算家人了吧?”
傅恒瞬间被点醒,径直揉了揉那人脑袋瓜儿,兴奋道,
“正中靶心!”
尔晴被夸奖的飘飘然了,也不在意被揉乱了头发,满脸得意的仰头道,
“本小姐就是人间之光!”
东方第一缕升起的光亮从黑暗里透过来,映在她的脸上,似乎连天地都顺眼了。
傅恒笑着指着马车,捅了她肩膀一下道,
“车来了,别嘚瑟了,快走吧。”
而后才叮嘱了瞳儿两句,才对着尔晴摆摆手,离开了。
尔晴在马车的摇晃里昏昏欲睡,对着爬上来的瞳儿道,
“三少爷跟你说什么啦?”
瞳儿一边鼓捣着什么一边指着下巴笑哈哈道,
“三少说啦,您下巴上也挂采了,让我回家给您上药!免得耽误了您做人间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