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白天一事,搅了白愁飞大半的兴致,早早拥着陶稚将她哄睡,之后便一个人立在院中。
凄凄月色下,他的身影显得无比清瘦反驳,纤长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一股子低靡气息无声弥漫。
他并未开言,只是皱起眉头面色沉重,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
王小石没死,这本该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又何尝不在午夜梦回之际,无数次希望他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眼前。
可如今得知王小石并没有死,白愁飞却高兴不起来,他想他活,又怕他活,怕的是有朝一日兄弟相见,场面定然难堪至极。
此生信任且看重的人本就寥寥无几,陶稚其一,王小石便是第二,前者今生今世誓死追随,他亦舍命相陪,可后者终归是成了殊途的,又能否同归?怕是难啊!
若有一日当真相见,又该何去何从?
他苦笑。
明明已无回头路,却还在期盼什么。
忽然,不远处月亮门外人影借着月光珊珊而来,白愁飞继而负手而立,敛去虑态。
月亮门的女子信步走来,一袭紫衣楚楚动人,面色有些凝重。
雷媚.听人说你收到情报后,就什么人也不见了,什么话也不说。
雷媚.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条情报?
这时候她本不该来,因为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她便失去了陪着他的资格,可今日之事对他的冲击似乎有些大了,雷媚想不到有什么消息会令他如此,而她终归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想着劝慰两句,正好她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他。
白愁飞暗自攥紧拳头,微微叹了口气。
白愁飞.王小石还活着。
雷媚.这种事,也只能你自己静一静,我也帮不上你什么。
白愁飞.那你还来干什么?
雷媚.我来这里,本来也是有一个糟糕的消息要告诉你,但现在,你或许不知道比较好。
白愁飞.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说来听听吧。
雷媚.雷纯,不见了。
白愁飞歪了歪头,若有所思。
雷媚.苏梦枕的尸体没有找到,雷纯也不见了,我觉得这对于你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雷媚.不过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一定会走,我相信你会准备好的。
白愁飞.呵。
白愁飞冷笑一声,他到是忘了雷纯,打小稚回来后,心思都扑在她身上,以至于忽略了雷纯,此时雷纯不见,似与苏梦枕有所关联,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
雷媚看了看白愁飞,读不懂他的神色,站了一会儿只好退下。
廊亭下芊芊身影待那人离去才缓步上前,便捕捉到了出神的白愁飞游离的眼神。
她叹了口气,将臂弯里的袍子展开,披在他身上。
白愁飞微怔,立刻回神,阻止她为自己系上绳结,转而把她裹紧在袍子里,从背后环抱住。
白愁飞.怎么醒了?
陶稚.不是醒了,是根本没睡,你出来时,我就跟着出来了。
白愁飞这般烦闷,她岂会不知,又怎可能高枕无忧,何况她亦是局中人,面对如今的局面她和他是一样的。
只是陶稚有一点与他不同,她的心或许要更冷一些,情谊犹在,却只想缅怀,自己决定的路一定要走下去,哪怕旧友成敌人。
白愁飞.那…你见到雷媚了?
陶稚.嗯。
白愁飞有些慌神,忙解释道。
白愁飞.我和她没什么,你若不喜欢,以后我叫她不要来阁楼。
陶稚.笨蛋,你慌什么。
陶稚.我老早就看出雷媚对你有意,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如此小家子气,我相信你。
白愁飞抿唇,拿这个小机灵没办法。
陶稚.方才雷媚说的我听见了。
陶稚.我觉得阿姐不见了,这事并不单纯,不过已经发生的事多想无益,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白愁飞.知我者小稚也。
说罢,他被卸下全身的力气般,伏在她身上,整个人都显得疲惫无力。
陶稚揉揉他的头,二人席地而坐,相互依偎着彼此。
陶稚.我知道你心里很乱,不管是王小石,还是我阿姐和苏梦枕,这些事都令你感到不安。
陶稚.但飞飞,你要清楚,这些事不是你一个人面对,我会和你一起。
陶稚.累的时候就靠着我,我们会一直携手并肩。
白愁飞.可那是你阿姐。
陶稚.人总是有很多不愿意去做的事,但迫于无奈也要去做。
陶稚.我可以顾念阿姐,却不会对苏梦枕容情。
陶稚.折磨人心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你的纠结和迷惘我都懂,如果真的还想不清楚,不妨听听我的建议。
白愁飞.娘子睿智,但说无妨。
陶稚笑笑,抬头望向月亮。
陶稚.我曾猜得一二,当初你灰心丧志,投到有桥集团,应是与我和王小石有关。
陶稚.我自不必说,可王小石绝不会同我们一路,从前我便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般正直到傻乎乎的人,后来我明白了,他比我们幸运,没有经历过命运的戏弄,觉得世间一切都充满希望。
陶稚.你是看重这份情义的,既然放不下,不如见到他时,亲口问一问他,愿不愿继续续起这份兄弟缘。
白愁飞.可结果你我不是心知肚明?
陶稚.对呀,不撞南墙不回头,不亲耳听他说出来,心里就会有一丝丝的期待,当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逼自己一把,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了。
白愁飞.我懂了。
白愁飞展眉一笑,其实有的答案已经在心里了,踌躇只是不愿接受,但被点破,心里便会有了准备,那么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陶稚.那现在可还会闷闷不乐?
白愁飞.哈哈,不会,而且精神百倍。
陶稚.大晚上还是不要这么精神的好,咱们回屋吧。
白愁飞.好啊,回屋——运动运动。
陶稚.啊!
随着一声惊呼,白愁飞扬着嘴角扬起坏笑,而陶稚则被他打横抱起,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大步向前走。
陶稚.你这是恩将仇报,亏得我绞尽脑汁开导你。
白愁飞.谁说的,这才是我报恩的方式。
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消散在房门后,不多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将里面的床笫之私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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