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府里,陶稚便接到了阿姊的来信,看过之后她心中百感交集。
白愁飞虽不知信是谁写的,但那自称阿姐的文笔,让他知道,写信的人一定是让陶稚放不下的人,更是六分半堂的人。
她或许在犹豫该不该去赴约吧。
白愁飞去吧,虽然细雨楼与六分半堂对立,但牵挂无罪,若是有想念的人在,理当去瞧一瞧,见一见。
陶稚我…真的能去吗?
陶稚像个孩子般望着白愁飞,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做,但好像白愁飞的一句肯定,就能让她梳理清楚。
白愁飞当然。
陶稚好,我去去就回,你在家里等我。
白愁飞嗯,去吧。
信任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三言两语便要人心安,陶稚莞尔一笑,立刻转去马棚,牵了小银月便策马而去。
………
郊外。
等了许久,许是以为那人不会来了,墓前的二人便开始了祭拜。
陶稚赶到时正见他们跪在墓前,牵着缰绳,静静的矗立在后面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走近。
陶稚阿姐。
雷纯小桃,你来啦!
狄飞惊小桃…
陶稚嗯,我想,我不能不来。
陶稚笑笑,与他们并肩跪下,三跪三拜之后才随之起身。
这是母亲的坟茔,可那立碑仅有的三个名字却无一是她。
也对,她不过是个捡来的野孩子,不受待见又不得宠,主母的碑文上岂会有她一个外人。
纵使母亲生前待她是极好的,可她自从母亲死后,除了下葬那天,再也不曾来过,只因看到了便徒增伤悲,更因她被囚禁许久,半步也出不得堂中。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哪能有她半点容身之所,这墓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好在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的她,也算成了母亲的的骄傲吧,成了细雨楼的左使,手揽大权,达成了母亲的期望,可终归物是人非,她做回了自己,母亲却看不到了。
狄飞惊微垂双眸,受伤的颈骨让他抬不起头,却能感知到身旁传来的忧思。
现在的她,总算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这里了。
大抵上,她是开心的,又或许此刻她是遗憾的……
狄飞惊又是一年,小桃实现了当初的诺言。
雷纯你还记得母亲的样子吗?
陶稚抿唇。
还记得初到六分半堂,她彼时只有三岁而已,浑身脏兮兮的,是谁见了都要躲开走的样子。
那时候犹记得两道身影逆着光而来,一大一小,其中一个便是阿姐雷纯,另一个女子在印象中,那般温柔,唇边的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走到面前,毫不嫌弃的蹲下来,帮小桃子擦去脸上的污泥,会主动牵住她的手,会告诉她,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会告诉她阿娘一定好好照顾你。
只可惜母亲体弱,没过多久便闹了病,卧床不起,她到现在还记着母亲缠绵病榻时的样子,那么让人心疼,让人痛苦。
陶稚脑海里女子的身影面容越发清晰,可她却摇了摇头。
此时狄飞惊靠了过来,抬手搭在陶稚肩上,轻轻一握。
他和陶稚都是受了夫人恩惠的,只是他比陶稚幸运一些,在夫人身边多待了几年。
狄飞惊那年寒冬夜,夫人捡我回堂里,只怕我早已冻死在街头,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样子。
狄飞惊小桃,你那时候还小,但你只需记得,夫人骨子里便生的温柔,慈眉善目,笑起来最是好看。
陶稚没应,只是满怀心思般笑笑,信步走到墓碑前拨去上面的落叶。
雷纯亦是拿起上面的落叶,呆呆的看了好久。
雷纯可是我也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狄飞惊纯儿,小桃,那时候你们都还小,如今纯儿到有几分像她。
雷纯父亲怕是也不记得了。
雷纯自从有了那个女人,他就再也没来看过母亲。
雷纯清明忌日也不曾奠一杯酒。
陶稚……
父亲么?
呵~可笑。
陶稚眼里的光沉了下来,雷损于她而言从来不是父亲,所谓的父女之情她半点也没尝过,甚至她心里有恨。
倘若当初母亲病重,他肯大发慈悲放她出了地牢去见最后一面,她也不至于如今这般恨他。
………
陶稚阿姐,惊哥哥,以我现在的身份,母亲这里到底是不能常来的,只望你们能够代替我多多祭拜,也算替我这个不孝女,尽尽最后的孝道。
雷纯小桃,你说的哪里话,你的处境阿姐最知道不过,你就只管放心吧。
狄飞惊是啊小桃,别忘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还有你惊哥哥我在。
陶稚嗯。
陶稚那…我就先走了。
陶稚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她心中仍有不舍,往后见面的时候只怕越来越少,今日分别,不知何时再见。
狄飞惊思怵一二,看了雷纯一眼,后者对他点点头,随即狄飞惊便笑着追了过去。
狄飞惊小桃,我来送你一程。
陶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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