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宿命是逃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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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出殡的那天我去了。
满屋子尽是默片的色调,人们低垂着头,那些往日闹腾又善于高谈阔论的舌头如今缄默着,极悲恸又极坦然的模样。
我站在最外围,看不清外公躺在哪里,只觉得整个灵堂的气氛安静得古怪,人们身上的丧服黑得沉默,但墙壁却白得刺眼。
真奇怪,我想。
我没有哭,只是有些失魂落魄地望着墙壁上的一只飞虫,它攀爬过几块瓷砖,停住,继续攀爬,停住。攀爬,攀爬,攀爬,停住。
人群突然响起一阵骚动,随即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响起。我听出这是外婆的声音。
人群中传来叹息声:
“可怜呀,就这么走了。”
“是呀,这下子可怎么办好。”
“诶,老太婆和外孙女都可怜。”
“外孙女呢?外孙女呢?”
一双双大手将我推到外公的灵柩前,我这才看清躺在里面的外公。外婆倒在灵柩边,扒着边缘,哭得好大声好大声。她的眼皮子浮肿,呜呜咽咽听不清在说什么,整个人像极了一棵枯树,枝丫缠绕在外公的灵柩上。
外公穿着他最喜欢的那套西服,这次外套被烫的笔直。外公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就像他之前看我的那样。我有些恍然,说不定外公只是睡着了呢。
身边有人提醒:“快献花。”
我将手中的花放在外公手里,再让外公握住。
我很想叫醒外公。
外公膝下无子无孙,所有的家族程序只有让我这个长外孙女来完成。
送殡的队伍静悄悄,穿过墓地,在合适的地方放下,我走在最前面。
脚下的野草肆意生长,野花夹杂其中。今天是一个极好的春日,外公喜欢的那种,我想。
往年的这个时候外公一定会带着我去踏青,我们会在湖边铺上野餐垫,身边会洒满发亮的叶子,会长满柔软的野花,就像这里一样。
我突然有点想哭。
等到完成所有的程序后,我走上前,在外公面前放上一束刚采的白色小花。它们的花瓣舒展着,迎接着最后的春光。
这并不是什么程序,是对于我爱的外公的最后的告别。
外公,我说,
我是苏青棠,醒醒。
外公没有睁眼,意料之中的。
好吧,我继续说,好梦。
离开的时候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空荡荡,我便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