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见不到你的时候我会想这个问题，如果你和我一样是后山的学生，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他没有再往前。
“如果是这样，你会不会就不躲着我，会不会就勇敢一点，会不会我迈出一步，你也会朝我走过来。”
今晚没有风，我都不能拿风吹进沙子了作为理由。
回到刚刚结账时，那位好看的老板很温柔的问：“你们早恋吗？两位小同学。”
我慌张地摆了摆手，而周时燃却平静地接受了她的误解，我以为他只是懒得解释所以接受了。
但是不是。
他是在想，如果我们只是学生的话，就可以坦然地接受他的祝福了。
那位老板最后说：“希望你们坚持下去哦。”
啊……
年少的时候，感情可以跨越重重阻碍，在无数劝阻、规则甚至谩骂面前，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而屈服，而是悄悄地等待机会，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可我已经不是了。
我的眼眶湿润，再也承受不起他的凝视。
“遇到你以后的一天，我在咖啡厅自习，随便点了一块蛋糕，我吃了第一口我就想，还不错，如果是你一定喜欢，那时候我还在纳闷为什么，可我知道我完了。”
“我在此之前从没有因为什么而想到一个人。”
“我对一样东西的评价永远是好吃或者不好吃，可有一天突然变成了——这味道她一定喜欢。”
他很平淡地说完了这一段话，像是不求我的回答，又接着说：
“我想了很久了，到那个时候才终于明白了，今天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的，也有很多话想问你。”
“但是我现在觉得也没那么重要了，因为我都知道了，可以说早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问你，我就问你喜欢到底有没有错。”
我的视线不再模糊，眼泪滴落下去，很多事情藏不住也瞒不了。最后在这样人来人往的街头，我却觉得以往都分外讨厌的矫情和肉麻，在这一刻我都不在意了。
如果可以让世界看到这一刻我们是一样的，那么我可以说无数次他想听的话。
“没有。”
“确实没有。”
我抹掉眼泪，张开嘴用力地笑笑，可眼泪却又滑落下来。
下一秒我听到我说：“可怎么办呢？”
周时燃在我哭的那一刻，他似乎就不想再说了，一直到最后，他才走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没入人流里。
就好像藏在里面，一切都可以被理解。
我没有思考，跟着他走，情绪平稳下来，却开始怪罪自己有些头脑发热，可看着他抓着我的手，发热的就不只是脑子了，还有脸。
我们坐上了回去的地铁，却在学校前一站下车了。他没说原因，我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就是默默跟着他。
我实在是不太敢猜他现在的想法，一如我前些日子怎么都不愿意面对他和我自己那般。
后山江。
江面上泛着简单的涟漪，荡漾着路灯光，还倒影着高楼大厦。
一切都静悄悄的。
彼时只有心跳声逐渐清晰。
我分不清的话，那大概就是我自己吧。
他停了下来，站在江边的围栏边上，手还是没松开，也没回头看我。
“我——”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阴影下的边缘线更加清晰，就像是铅笔绘制下浓烈的黑色剪影。
“我的成绩很稳定，前些天模拟考分数也还可以，我看了分数线，可以上S大。”
瞎说，明明是远超。
“我之前也和陆哥聊过了，他说S大的这个专业也很强，我想我一定可以考上。”
陆拾安怎么不帮着劝他上Z大呢？
“你刚说了没有，对吧”
声音有些着急。
“对吧。”
逐渐微弱下去，还有点可怜，周时燃，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小孩子气的。
“对，我说了。我还问了怎么办。”
我不忍心看他再低下头。
“刚刚都是我的办法，我还能继续想，只要你能满意……”
我沉默不语。
“我知道我还没有毕业，在你眼里我还小。我说的我可以做到你并不能完全相信，不只是你，别人也会这么觉得，上次我看徐主任处理早恋的时候，他就不相信他们的话……”
我想告诉他，我不相信承诺，不是因为你在我眼里还小。
“但是我想你能够相信我，我已经成年了，我说过的话全都算数。”他侧过脸来，眼睛澄澈干净。
“还有一个月，我会考上S大，也会努力去做到我所说的，去成长到你可以相信我，可以依靠我，而你也永远是你自己。”
他说的话开始语无伦次，透露着简单的心事，也透露着迫切。
但我明白。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却依旧有些紧张。
“有人和我说，去勇敢面对一切，即使未来并不那么友善地对你。我想勇敢一点总没有错，陈岁岁——”
他彻底转过身来，小心地放下了我的手。
“我知道你说了没有是因为相信我，我也知道你说了这句话就够了，我也知道我说很多你也还是会害怕……我不能说我有多么好，但是我想告诉你，你很好，因为你这么好，我才想变得更好，去和你走在一起。”
我不好。
周时燃你说慌。
其实你那么好。
“如果我还是现在的周时燃，甚至比现在更好一点，你可以不可以试着相信我——”
“我知道我出现得很迟，可以不可以——”
“你再等等我？”
汽车的喇叭声偶尔飘过来，一旁的江水会轻轻拍击石墙，他的话一字一句地敲在我的心上。
可你要是遇到未来的我失望了呢？
那怎么办呢。
求我现在勇敢一点，或者有人可以告诉我时光机在哪儿，我去看看我和他未来是不是还和现在一样。
我这个人一向来胆小。
却也敢为了不确定的事情去等待。
去一点点相信一个人语无伦次的话。
去奔赴下一场山海。
去寻找最好的你和我。
“陈岁岁，你等等我吧。”
周时燃的声音沉了下去，没有了刚才的确信，他开始猜测结局会是失败的的了吗？
我一直以来就不是在这个方面特别优秀的人，我也并不在意这些。有或者没有都很大程度挑战我的情绪占比，偶尔运气好拥有一下或者，一直失去，都在情理之中。
所以得到失去是常事。
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轻轻叹了口气。
“你有多大的把握，在未来你能够证明今天你不是一时兴起？”
“其实我也想了很久，还没有想明白，你说了很多，可我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人的。”
我的声音太轻了，甚至低下了头，就像是对自己很不自信，因为我知道他很好。明明说一句可以等并没有那么艰难，毕竟这句话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如果他没有做到，那么最后就只剩下我会在意。
但我向来——
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又抬起头看着他。
“算了，头脑发热也好，一时兴起也好。”
我看着他尝试着想说却又害怕我不信的样子，不再那么计较这些那些。
“我想你先答应我，你不要来S大，去更广阔的地方，我说等你，那无论你在哪我都会等你。”
“勇敢一点，不要去考虑那么多，我经常这样对自己说。我以前和你说过很多，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丧失信心。这么看来我一直都是勇敢的，你也是。”
“我不会知道未来怎么样，你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思考太多会怀疑更多，我也不喜欢承诺两个字，但是如果有一个人和我说请相信他，请等等他，如果这个人是你的话。”
“那我等等就等等吧。”
我微笑着看着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我和他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想起了他得知我是老师以后惊讶的样子，和现在的他一模一样。
“你说真的吗？你没骗我？”
我点点头。
“反正就是等等，我最近也没什么事，等等也不亏。”
“要是等错了，就错了吧。”
“没有错！”他有些着急，“不会错！”
“好吧，那就不会错。”
我看着他笑，他也看着我。
在我等着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撕下了贴在他左胸口的学号徽章递给我。
“这是收据，押给你。”
“以后凭此物兑换。”
“你这个还要用的吧？徐主任找你怎么办？”
“我还有，到时候毕业了都给你。”
“我要这个干嘛呀？”我有些无奈。
“以后可以凭此物兑换啊。”
“兑换什么？换你？”
我假装不知道，但还是接过来。
他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伸出手说：
“你也得给我。”
我笑了。
“你好幼稚啊。”
可我确实找不到什么东西给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了口袋里的贴纸，是前几天看着喜欢买的。
我很喜欢的布朗熊。
好像很合适。
“这个行吗？”
“你贴。”他把袖子捋起来，露出了半截胳膊。
他这个样子太乖了。
我挑了最好看的那个贴在了他的手腕骨节偏下一些。贴完才发现我抓着他的手，就好像我们牵着手一样，我触电一样地放开。
他注意到我的慌乱，没有介意，而是抬起手满意地看着布朗熊。
有些事说开了，好像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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