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湘西12

血色湘西12 决定

高台之上，麻大扛把子的到来又引起了一番轰动。

“十四太爷。”来人抬手作揖。

龙老太爷也回了一礼。

两个人之间的言语交锋暂且不提，麻大拐子所行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瞒十四太爷，我麻某的干伢崽今年满十八，我今天就是专门带他到麻溪铺来过节的。”

“不知令公子是哪位才俊啊？”

恰好船上传来声响，龙耀武敲了敲鼓，“全都给我竖起耳朵听清白，一会儿，都给我逮起劲儿，不逮赢那些不晓得哪条阴沟里窜出来的瞎猫野狗子，老子不叫龙耀武！”

旁边船上的石三怒视之玩味一笑，不搭理他。

台上的麻大拐子指着石三怒开口，“看见没有，那中间掌鼓的，就是我的干崽子石三怒。我养他到十八岁，就是等着今天他能拿个头名回帮。”

“是吗？那我孙子只好放点让了。”

“用不着，我养的崽，我心里有数。”麻大拐子沉声对上。

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傩公站在水边，晃动手中的铃铛，挥舞着一杆亮黄色的旗帜，“三江的鱼龙哦，你莫食我大夫之体啊，九河的虾蟹哦，你莫食我大夫之肉啊，大夫大夫，楚之魂兮，大夫大夫，魂归来兮！”

两岸边上站立的后生伢崽们和妹伢们都与之大喊，“大夫大夫，魂归来兮，大夫大夫，魂归来兮……”将一个个粽子扔到了河里，这是最虔诚的期盼！

龙老太公站起身子，接过火把，点燃了战斗的炮火，又一声鼓声传来，各个龙船急促前进。

终点处的看台上，多少人欢呼呐喊，加油鼓劲，逮起，逮起，声音不绝。

龙耀武敲鼓的气势要更大一些，皱着眉头用力，石三怒就要有条不紊的多，面容平静的掌着鼓，其他人也是奋力直追，谁也不让谁。

耳边鼓声阵阵，欢呼声不断，鼓气声传出去老远，沈沅感觉自己脑袋要炸裂了。

月月终于放弃挟制她的腰，一个劲儿的喊着“龙耀武，逮起，逮起”“逮起，逮起，龙耀武”，也不知道疲累。

穗穗也站到更前面去张着嘴却没有声音，一直看着远处，也不知道要为谁鼓劲儿。

童阿姨拿起照相机拍了一张又一张。

好像并没有人注意她了，她抬脚还是准备直接离开。

“沅沅，看那船上的伢崽不错的呀，真的不看看吗？”童莲没有看她，却是喊了她的名字。

“童姨……我……”沈沅心中烦躁，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看也挺好的。我听说这九弓十七寨子里的后生伢崽们都很专心的，认定了就是认定了，我看你也并不是不为所动，为什么不试试呢？”童莲回头看着她，温和之中带着认真。

“我……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才要试试的呀！不试你就永远不知道，鲁迅先生曾说，走的路多了也便成了路，感情也是一条路，你不走走试试，怎么知道这路是通不通远不远。”

“我……我才十六岁啊……”

“十六岁，不小了啊！”童莲一脸莫名，好像再说“十六岁怎么了”，正好是嫁人的年纪呢！

沈沅听着她的话，突然就平静下来了，试试？

不要了吧？太麻烦了……她更想守住自己的心，不用依靠任何人，自己保护好自己。这样想着，可是突然就闪过石三怒执拗的眼神，他抬手挥刀放血时候的决然，他……是个狠人。

假如要被这样一个人盯住了，怕是一辈子就搭进去了吧！不对……好像真的不得不承认，他盯上自己了，从昨天的栖凤桥，唱情歌时候的张扬，追问她名字时候的执拗，接到自己假意递给他布巾有意逃跑的惊喜眼神，今天问到了她名字时候的欢喜，指着台上红布包裹着的牛角刀对自己许下承诺的认真郑重，还有现在敲着鼓点时候的沉着镇定……

面对这样的热烈张扬，很难让人不动心……她好像是有点儿动心了。

可是，真的值得吗？他值得自己赌一把吗？

阳光耀眼让人不忍直视，河水波光粼粼也是刺眼的紧，妹伢们，后生伢崽们都一个劲儿的鼓着劲儿……

许是被这氛围渲染，沈沅竟觉得她很向往这样的热闹，这是这里的风土人情，独一份！而她，已经跨越了十六年来到这样一个地方……

突然涌上来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冲动。

“交给天吧！就赌一把，交给天！如果你真的能完成对我的承诺，亲手将牛角刀送与我，我就相信你值得自己赌上一赌。”她小声自言自语，呐喊声不再，沈沅突然觉得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童莲嘴角含笑，虽然听不见她嘴角微动说了些什么，但是看着她突然就有些不一样的神色气场，突然就觉得自己是默默见证了一个少女的成长。

深藏功与名。

想得开了，也就平静下来了。沈沅看着月月那样要使尽全身气力为龙耀武加油鼓劲，看着穗穗那样好奇兴奋羞涩的笑……望着河中疾驰的几条龙船，眼睛突然就有了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