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砚抬手在面上一拂,她眉心的道印隐去,随之消失的还有衣袍上与道印同出一源的神妙的绣样图纹。
随着这些图纹的消失,她身上的红衣似乎变的不起眼起来,身上如山峦如渊海的强大威压随之消失,身上耀眼到刺目的华贵风采收敛一空。
她依旧风华绝代,却不再刺目逼人;她依旧高深莫测,却不再让人噤若寒蝉;她依旧尊贵漠然,却让人止不住的心生亲近,心向往之。她不再是宝相庄严的神像,却依旧让人高山仰止。
南砚头上的发冠消失不见,只余那两根发带将一头银发松松束在脑后。
南砚对璇玑浅浅一勾唇,道:“我走了。”
言罢,她往前踏出几步,气息逐渐飘渺起来。
长长的红色裙摆从脚边一掠而过,却像是在若玉心上掠过一样,带起一阵凌冽的凉风,这阵风在若玉心上肆虐,一路卷遍了若玉全身,将他浑身上下吹了个透心凉。
若玉的目光从未从南砚身上移开过,所以他看的分明,在南砚彻底觉醒后,她的眼里除了璇玑以外,再看不到任何人。就算钟敏言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师兄,在现在的南砚眼里,也只是无关紧要之人,不值一提。若玉以前就有所察觉,南砚骨子里是心性淡漠之人,她心里关心的只有璇玑,他们这些人都是看在璇玑的面子上才会搭理。可如今的南砚,已经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了,她不屑再掩饰。
连敏言都如此,更何况是他?
自在河边见到那名紫衣白发的男子后,若玉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站在南砚身侧了。可现在看来,她站的太高了,如果这次让南砚就这么走了,他以后连她的身影也看不见了。
可若玉不甘心,他必须做些什么,他还想要再挣扎一下。
于是他开口了。
“南砚……”
若玉左脚往前踏了一步,然后顿主了。
因为南砚回过了身。
她的目光似乎有穿透一切的力量,扫过他每一寸骨骼,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将他想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堵住,也将他的脚钉在原地。
“知道本座今年多少岁吗?四十三万岁?”南砚闭上眼思索了一阵,“后面还有千八百岁的零头,具体是多少,老身年纪大了,记不大清楚。”
南砚重新睁眼,不理会众人惊掉的眼珠子和下巴,视线从禹司凤身上扫过,掠过柳意欢,最后在若玉身上停住。
“两只毛都没长齐的小幼崽子,还是先将羽毛长好了,养漂亮了,再来开屏求偶吧。年纪轻轻的,不好好修炼,谈什么情爱。”
她的话语里似乎暗含某些深意,只有四人能听懂。小银花下意识看向禹司凤,发现他正惊疑不定的看着南砚,眼里已经有了警惕防备之意。柳意欢不动声色的随意换了个姿势站着,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逃跑)的准备。
她这是单纯的表达自己对他们年纪的看法,还是知道了什么?
而本该听懂的若玉却无暇想那么多。
怪不得他总觉得南砚对璇玑的态度有些奇怪,原来是长辈对自己喜爱晚辈的态度,带了些……慈爱?
原来他们之间隔着四十几万年的距离。
那是时光的巨大鸿沟,他跨不过去,更追不上。
不过没关系,至少她的眼里终于有他的影子了。
哪怕只是一瞬。
而其余没有听出其中深意的人,只当南砚是在随口一说。毕竟相较于四十三万年的漫长岁月来说,他们这些不满百岁的人,不就是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崽子吗?
“我看你天赋尚可,耽于情爱可惜了,要不要老身帮忙把感情封住?”南砚作势就要重新召唤玄镇尺。
“不,我不想忘。”若玉坚定拒绝。
南砚也只是随意一问,既然他不愿意,她就将这事放到一边去了。
她身上的气息再次飘渺起来,即将离去,一道细微的气息波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南砚袍袖一挥,万劫八荒镜自她袖中飞出,在空中极速旋转,朝着山洞顶急掠而去。
“什么人,竟敢暗中窥伺!”
镜中乍然亮起耀目的光芒,在撞到洞顶的前一瞬,“砰”的一声,镜子与一股无形的力量相撞,银瓶乍破之声随之响起,一道闪电般的裂纹在洞顶闪现。
万劫八荒镜重新落回南砚手里,镜面光滑依旧,显然在这场交锋中是南砚胜了。
在与这股无形的力量接触的刹那,南砚眼中闪过一串图纹,与原先她眉心的道印同出一源,她在一刹那推演到一丝天机。
南砚手一挥,万劫八荒镜再次旋转飞起,停在钟敏言跟前。钟敏言忙捡起掉到地上的下巴,接过万劫八荒镜,疑惑的看着南砚。
“收好了,以后会派上用场。”
南砚淡淡留下这一句话,身影虚化,转瞬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