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九。”那人拨开门帘,脸上挂着笑意。
此人就是澜缘阁阁主,楚千九。也是季云笙的至交好友。四大阁主之一。
陆安言顺便,也很不要脸地跟着楚千九又回来了。
楚千九倒一点也不在意,陆安言还入不了他的眼,准确来说,是不能对他起实质性的伤害。
“这个,”楚千九上下打量了沉缘风几眼,“就是你捡回来的徒弟?”
“是。”季云笙点点头。很好,沉缘风现在很受欢迎啊,前一秒师尊刚走,现在又回来了?
沉缘风一向不大喜欢这种被人审视的感觉,一个眼刀狠狠刮过去。
楚千九挑眉,心下不爽。
这么一个小辈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真是自讨苦吃。
“阿云,怎么办,你的小徒弟好像不太喜欢我。”楚千九一手把玩着垂落在肩头的发丝,一手撑住脑袋,故作头痛,一脸玩味地看着沉缘风。
季云笙转头,瞧见沉缘风一脸不服气的样子,随口说了一句:“休要胡闹。”这可不是季云笙偏袒楚千九,沉缘风要是惹上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毕竟,他只是季云笙随手捡来的一个徒弟,身份不高,招惹了也担当不起。
沉缘风捏紧了拳头,却因为季云笙的话没了动作。
楚千九歪了歪脑袋,看向沉缘风的眼神满是挑衅。
陆安言幸灾乐祸地偷笑,被楚千九盯上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楚千九这种人表面和你有说有笑的,暗地里却能捅你一刀,还能对你好言好语,嘘寒问暖,仿佛背后捅刀子的不是他一般。
沉缘风在保持安全距离的同时挤出微笑,楚千九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就像是黄泉深处射出的一支毒箭,又像是躲在草丛中随时能窜出来给你致命一击的毒蛇。
“千九,来了就坐坐吧。”季云笙侧身示意楚千九坐下。
楚千九也毫不客气,抬脚就占了季云笙身边的位置。
楚千九似笑非笑地盯着沉缘风。
几乎是下意识地,季云笙起身挡在了沉缘风身前。
楚千九这个人季云笙可了解了,要整一个人的表现他最清楚不过,以前因为做多了他不喜欢的事,哪怕只是些许表情也会被楚千九慢慢玩死。
细细嗅着季云笙身上醉人的香气,沉缘风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师尊莫名其妙地有了些不知是什么的情愫。
闻着季云笙身上散发的幽香,沉缘风思绪渐渐飘远,竟开始想着:师尊身上好香啊……用的是什么香料呢?回头问问师尊,他也去买点。
沉缘风不知道的是,季云笙一直以来身上带的沐浴用的以及香炉内烧的香都是楚千九亲自研磨的。
楚千九站起来,搭着季云笙的肩膀,把他按回椅子上:“哎~,小云云,这么警惕干嘛?还怕我吃了他不成?”
是,你不会吃了他,但你会埋了他。
陆安言默默腹诽。
陆安言在季云笙对面坐下,沉缘风还在原地站着不动。
门帘外,树叶“沙沙”地响,野草摇摆着身子,一股带着早春特有的,直透骨髓的冷风吹了进来,吹的沉缘风一哆嗦,回过神来,才发觉师尊早已不在身前。
“喂,你傻站着干嘛?我不想知道你有病,别表现的这么明显好吗?”
沉缘风抿了抿唇,留给他的只有楚千九对面的位置。
整个澜缘阁没多少人想跟楚千九一块儿的,他那个人……一言难尽,稍有不慎就得掉脑袋。
恨恨瞪了陆安言一眼,沉缘风不得不在楚千九对面落座。
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只有楚千九在找话题。
许是觉得太枯燥无味,楚千九拍了拍外袍上不存在的灰尘,露出平日惯有的微笑,“小云云,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楚千九起身,走到门那儿,斜着头看了一眼沉缘风:“来日方长。”
等到已经见不到楚千九身影了,陆安言才放声大笑道:“楚千九都不待见你,真是笑死我了! ”
“至少他愿意针对我,不像你,看都不看你一眼。”沉缘风面无表情回怼过去。
陆安言笑容僵在脸上,说的不错,楚千九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与他,修为地位上的差距太过明显,加之自己对他没有威胁……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不然陆安言这个时候就不能在这肆无忌惮地打趣人了。
“好了,安言,休要胡闹,快些带他去换身衣服吧。”季云笙押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
陆安言替沉缘风取了衣物,直接一股脑扔在沉缘风身上,毫不避讳地手臂交叉倚在门框上。
沉缘风接过抛来的衣服,迟迟没有动作,就盯着陆安言,他实在是不喜欢一丝不挂地站在别人面前。
见沉缘风磨磨蹭蹭的,只一个劲的盯着他看,看的他都有些发怵:“你瘫痪吗?这么久不换衣服,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夏缘阁的东西配不上你?”
“那自然不是的,不过您是瞧不起夏缘阁才说这话吗?”沉缘风额头青筋暴起。
“别拿我跟你相提并论。”陆安言打了个哈欠,散漫的神情透着不屑。
“是啊,”沉缘风背过身,当陆安言不存在,“你自然没办法和我排在一起,毕竟比不上就是比不上。”
陆安言更加不屑了,只会逞口舌之快,“哈,你的愚蠢总是那么富有创造力。”
“你是那么的普通又那么的自信。”
“是啊,你多厉害啊。”陆安言毫不客气地还给沉缘风。
沉缘风懒得跟陆安言争辩,早早整理好衣服就要走,“您刚从咸菜坛子里出来?可真闲。”
“不说了,再说你该生气了。”见沉缘风穿好衣服,陆安言也赶忙跟上。
两人就在拌嘴中一同回了季云笙所在的房间。
沉缘风猛的想起,拜师礼他还没行,礼数说是要三跪九叩,于是当即便准备跪下。
“缘……”季云笙刚要叫沉缘风去取剑,就被沉缘风打断。
“无需多礼,敬杯茶即可。”说话间,季云笙又慢斯条理地押了口茶。
接过季云笙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拜师礼算是成了。
“师尊,你可不知道,刚刚那小子换个衣服都扭扭捏捏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沉缘风幽幽道:“你应该叫我师兄。”
“好了,安言,我先教缘风剑法,你先回去吧。”季云笙看着两人拌嘴,不由得失笑,以后可有的热闹了。
“哦……好。”陆安言撇撇嘴,还是出去了。
季云笙揉了揉沉缘风的脑袋,沉缘风只矮他半个头,不吃力,但手也要抬的很高。
“缘风,走吧,我们去封元殿取剑。”
沉缘风点了点头,默默跟在季云笙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封元殿。
“不开门吗?”季云笙性格温润,即便是说这等质问的话给人的感觉也是如沐春风。
看门的两个弟子对季云笙捡来的弟子也有所耳闻,季云笙有佩剑,自然不是为他来取,那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为沉缘风来的。
两个弟子面漏难色,没有修为和资质的弟子是没有资格去封元殿取剑的,更何况沉缘风还没测根骨。
但这是季云笙带人亲自来取,季云笙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了,他们也不好阻拦……
两个弟子一咬牙,对视一眼,当即就拦下了两人。
“!”季云笙刚要动手推门,就差点被从上至下的长枪擦破鼻梁。
两名弟子略带歉意,手中长枪却是没放下来:“仙尊,对不住,这位……师弟尚未修行,而且根骨也没有测,实在去不了封元殿。”
“我来取剑,不可以吗?”季云笙直接扯下腰间寒怜,向后扔给沉缘风,还补了一句,“当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那两名看门弟子大喜过望,夏缘阁那个仙尊的人情可不好得,说起这位仙尊,谁不夸一句年轻有为实力高强?有了这层保障他们能在澜缘阁横着走!
沉缘风看着剑鞘上刻着的“寒怜”二字,心中暖流划过。
两名弟子放下长枪,推开大门。
季云笙和沉缘风都走进去了,大门轰隆隆地又关上了。
季云笙转身,朝沉缘风伸手。
沉缘风还没反应过来,“啊?”了几声。
“我的剑。”
“哦、哦……”沉缘风赶紧把剑递给季云笙,心里懊恼:居然在师尊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该死!
季云笙倒不觉得有什么,直接拉住沉缘风的手,没有在第一、二层过多停留。
第一层摆的都是些垃圾货色,他的徒弟要是只能拿第一二层的剑,那可以直接逐出师门了,出去也别说曾经是他季云笙的徒弟,他嫌掉价。
沉缘风感受着掌心凉凉的温度,正好,不冷也不热,心里却忍不住飘飘然。
师尊的手心凉凉的,滑滑的,很舒服。
他忍不住去想象,被这双手轻轻地拥进怀里、或者被这双手温柔地抚摸,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走过一层一层的阶梯,约摸第四层的时候,季云笙停下脚步,转身瞧了瞧沉缘风的状况,没有一丝吃力。
很好,不愧是他的徒弟。
虽然不知道沉缘风一个凡人之躯是如何抗住筑基中期都望而却步的重压,但是只要沉缘风还受得住就继续往下一层走。
季云笙把这归咎于他看人眼光好,沉缘风天赋异禀。
封元殿有重力,一层比一层高,但这也意味着一层摆的剑比一层品阶要好。
季云笙的“寒怜”就是从封元殿第十一层取的,那时走出来的时候双腿都在发抖,脚下虚浮,使不上力,根本站不住,差点儿腿一软跪下去。
放在现在,季云笙去十一层那肯定不会像那次一般压力山大。
第七层,沉缘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在地面上,季云笙也有了一丝压力,但也能游刃有余地行走。
见沉缘风经受不住,季云笙停下,“就在这一层选剑吧。”
说完,就去楼梯口侯着了。
沉缘风咬牙,一边挑选着自己看得上眼的剑,一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终于,沉缘风看见了一把通体漆黑的剑,顾不上什么,一把拿起那把剑就快步朝季云笙的方向走。
大脑一阵刺痛,像是被长针穿透了似的,沉缘风竟分不清季云笙到底在哪儿了,哪里都是季云笙,根本看不清楚。
“师尊,你在哪儿?”沉缘风出声问道。
季云笙虽不解,不过还是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沉缘风更加分辨不出来了,季云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恍惚间,沉缘风只觉灵魂被扯出身体的痛。
下一秒,就看见自己的师尊双手双脚都被染血的铁链缠着,身上满是伤口,有些还渗着血,有些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雪白的衣衫被血染成红衣,一幅狼狈模样。
一群不认识却又莫名熟悉的人对师尊大嚷大叫道:“季云笙,你可知罪?”
罪?什么罪?
手里是刚刚那把剑,不同的是剑鞘上刻有字,名为“夜玄”。当然,每把剑上都会刻有名字。
师尊在让他快走。
走?
为什么要走啊?
“快走!”
耳边是师尊声嘶力竭地喊叫声,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罪又是什么罪。
耳边的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沉缘风隐约听见有师尊的声音在说:“怎么了。”
他现在根本动弹不得,浑身上下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束缚着。
意识到是那把剑搞的鬼,沉缘风想把剑甩开,可那剑却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手上。
“醒醒!”
“缘风!”
沉缘风不知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但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容不得他仔细思考。眼前一片模糊。
精神一阵刺痛,沉缘风支撑不了,昏了过去。
“缘风!”
季云笙只看见沉缘风拿着剑,无力地朝他走来。沉缘风突然就分不清方向,朝另一个地方走去,口中还说着:“师尊,你在哪儿?”,又忽的捂住脑袋,半跪在地上,小声低吟着:“为什么要跑?罪又是什么?”,还没等他上前扶住沉缘风,沉缘风便晕倒在地,但手里依然紧紧抓着那把剑。
顾不得其他的,季云笙背起沉缘风御剑回了夏缘阁。
不知何时,那把剑在还没认主没有取名的时候和沉缘风建立了平等关系,季云笙无意间看见剑鞘下方缓缓浮现出“夜玄”两个字。
季云笙也无心管这些,急匆匆地回屋,把沉缘风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