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夜谈

明兰婚前在家的最后一夜，老太太本有心让她回宁懿阁去住的。

自己虽然是家里的老祖宗，养了她许多年，但她毕竟有自己的亲生娘，孰轻孰重，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个份量的。

明兰却不答应，“昨天我去小娘那里，小娘说了，我是养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在寿安堂住了这么多年，自然应该从寿安堂出嫁。”

老太太看着坚定的明兰，心里暖暖的，“好……那，那我们明丫头，明天就从寿安堂出门。”

晚上，老太太与明兰吃过晚饭后，老太太挥退了下人，拉着明兰去内室说话。

“来，再点点你的嫁妆。”老太太从一旁柜中捧出一个沉甸甸的匣子来，放在桌上，一样样细数着。

“不用了，祖母，这么多嫁妆尽够了。”明兰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大娘子依父亲说的，按五姐姐的嫁妆给我备了份一模一样的，先前顾廷烨送来的聘礼，也按祖母说的放进了我的嫁妆里，还有我小娘给了些许……”

“嫁妆压箱底，自然是越多越好，你当顾家那些人是好相与的呢。”老太太把匣子往明兰手里推了推，“多点银子在手里，日子也能舒坦些，顾廷烨虽然说分府别住，但是顾家那些纷争可不一定是你们躲出去就能避开的，就看你四姐姐夫妇吧，他们也想和沂王府分的一干二净，可明里暗里有多少王府的人找上门去了？”

明兰默默点点头，老太太又叹气道：“沂王府如此，宁远侯府又如何幸免？沂王府好歹和靖园还有些距离，你别忘了，澄园与宁远侯府不过一墙之隔啊，顾廷烨的大哥又没有子嗣，将来宁远侯的爵位说不定还要落在你们头上，纵是你们现在搬出去，日后也说不定要如何呢。”

“祖母说的是。”

“不过你也放宽了心，别自己把自己愁坏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事没来之前，自己把自己吓垮了，那才是万事俱休。”老太太叮嘱道。

“是，小娘也嘱咐我了，让我如果受了委屈别自己藏着掖着。”明兰嘻嘻笑道，“不过，孙女既然知道他们顾家一家子不是省油的灯，孙女不拿他们的脸色当回事就是了。”

“面子上仍要恭敬的，但是心里头，满不用为了他们生气伤了自己身子。”老太太点点头，“但是到底不是在家里头，做了人家媳妇，切不能自己做的事没理，被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说我们盛家姑娘没家教了。”

“我明白，祖母，我不会抹黑盛家脸面的。”明兰轻声道。

“你明天就要嫁人了，有句话，祖母还要多说一句。”老太太沉吟片刻，“现在顾廷烨房里没人，但不代表永远都没人，就算他心里有你，不主动纳妾，上有顾家长辈，外有上司同僚，指不定谁就送个妾来。”

“嗯……我……我会做个贤惠的大娘子的。”明兰咬了咬下唇道。

“傻孩子。”老太太摇摇头，“我就是怕你被那些酸儒的话骗了，或者自己一时心软骗了自己，你可还记得贺家那个曹锦绣？”

明兰点点头，老太太续道：“我后来听说，那个曹锦绣确实是个苦命的，流放时候被纳做妾室也就算了，还被主母灌下了不孕药……可即便如此，明儿，你也要看明白，只要有人是通过在你身上吸血才能过的略好些，那你断不能软了这个心肠。”

明兰有些不安，可这次老太太拉着明兰，让她看着自己，“明丫头，我只是怕你在家过得太顺了，以为人人心里都是善念，以至于要被人生吞活剥了还不知道啊。”

明兰恻然，祖母告诉自己的都是她年轻时吃过的亏，她不愿意自己重蹈她的覆辙。

“我明白了祖母，您放心吧。”明兰坚定的点点头。

“虽然说是要与人为善，可是老虎放羔羊一马，那是心善，如果羔羊一时心软，引狼入室反害了自己，那就叫蠢了，明儿，切记。”老太太不放心的叮嘱道。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自嘲的笑笑，“瞧我这老太婆，明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该说这些败坏心情，人生路长着呢，如今，我们明丫头嫁了个顶天立地的好郎君，好日子才刚开了个头，要开开心心的嫁过去，要高高兴兴的出这个家门。”

“祖母……我舍不得您。”明兰喃喃道，“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这么多东西……您再留些吧，岁数大了，总该多留些钱在身边的。”

“我留着傍身钱呢，你别替我操心，这些就是给你留的。”老太太爱怜的贴紧明兰，努力忍着不掉下眼泪来，这么多年，屋里有个明兰，增添了多少欢笑，如今她要嫁人了，比起明兰舍不得自己，自己更舍不得明兰啊……

“祖母……”明兰哽咽道。

“好了……咱们都在京城里头，想见面还不容易，等你在顾家站稳了脚跟，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别哭啊。”祖母轻轻拍着明兰的背，如同哄着很小时候的明兰一般。

“嗯……”明兰轻轻应道，想起墨兰和如兰偶尔也会回家来，自己应该也可以多回来探望吧。

自己真的要离开这个家了。

未来的自己，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呢？

明兰忍不住担忧，却又忍不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