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跳下马来,明兰这才如梦初醒般,发现顾廷烨穿的是官兵的衣服。
“顾二哥哥,你是带兵来的吗?外面,外面有匪徒,你瞧见了没?”明兰急得拉住顾廷烨,“我祖母还有贺家祖母都在外面,我,我……”
“你放心,放心。”顾廷烨连声安抚道,“我是带着兵来的,那伙匪徒是败了的流寇,不是朝廷士兵的对手,我也见着了你祖母,你祖母好好的,就是她告诉我你在前面,我才过来寻你的。”
“祖母好好的?”明兰心中犹如大石落地,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着急,抓着顾廷烨这动作很不体面,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手去,瞥见了顾廷烨手背上的伤。
“你……你的手背流血了。”明兰指了指顾廷烨的手,不安道,“对不住,顾二哥哥,我方才以为是匪徒呢,没留神……”
“不要紧,这点伤算什么,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比这可厉害多了。”顾廷烨看了一眼,甩了甩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你倒是当机立断的很,让我有些佩服呢。”
“哪里的话……不过,顾二哥哥,你从军了?”明兰听顾廷烨说战场,又仔细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穿着只是个校尉,玩笑道:“你们顾家世代从军,竟安排你这个侯府嫡子做校尉吗?”
“你还嫌我官小啊。”顾廷烨失笑道:“我投的不是我们顾家的军,是找了旁人举荐,如今改名换姓,打算另搏一番天地,这也是当初你告诉我的。”
“顾二哥哥好志气,我当日只是叫你多为自己考虑考虑,莫要辜负了信你爱你之人,叫亲者痛,仇者快,倒没想到……”明兰欣赏道,“那我便祝你前程顺遂,扶摇直上了。”
“多谢。”顾廷烨抱拳哈哈大笑。
“那……我便先走了,祖母长久看不见我,怕是要着急了。”明兰福了福身,打算上马离开,被顾廷烨喊住。
“虽说那些流寇打不过朝廷士兵,可外面也是纷乱不堪,多有逃窜出来的漏网之鱼,你一个姑娘家,现在跑出去也不方便,不如再等一等,等外面安静些了,再回宥阳城里吧,你祖母一定也要回城里的。”
明兰想起刚刚那一场惊心动魄,“也……也好吧,那我就再躲躲,顾二哥哥,正事要紧,不用陪着我一个小女子,你先去剿匪吧。”
“没事,我的贴身小厮石头已经去了,我方才答应了你祖母,一定要保你无虞,怎能一走了之,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我顾某人食言。”顾廷烨笑了笑,“就算刚刚没遇见你祖母,单论我与你二哥哥的情分,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
“那就多谢顾二哥哥了。”明兰见他如此说,便也不再推辞,“说来,我二哥哥在家常念着你,不知道你在京外过得好不好……顾二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呢?”
“上回才说不帮着你二哥哥劝我回京,这才几句话功夫便劝着我回去。”顾廷烨呵呵一笑,不过这次,他对回京倒没有那般反感和迷茫了。
这些日子投身军中,他时常会想起他父亲。
当年父亲戍边征战时,也像他现在一般,白日奋勇杀敌拼搏,晚上擦着伤药,四下安静寂寥,唯有一轮明月可寄托吗?
往日在家中时,他觉得父亲不疼他,不爱他,面对他的除了冷脸就是训斥,可如今入了行伍之中,他才意识到,自己幼年时父亲教自己的兵书,枪法,均是一个军人安身立命之本。
虽然人在外面,他反而觉得心离父亲更近了,也就没有那么反感再回侯府了。
“说起上回……上回在船上遇见水贼,也是二哥哥救了我,这次回京又是……顾二哥哥简直就是我救苦救难的菩萨真人啊,我该把你供起来才是。”明兰扑哧一笑,虽是玩笑话,却也是诚心道谢。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顾廷烨虽与明兰同窗多年,私下里却没怎么两人单独说过话,见明兰比往日在众兄弟姐妹中还多了几分俏皮,又道,“说来我也该感谢你才是,要不是你上次提点我,也许我现在已经回了扬州老家,做一个庸庸碌碌的平头百姓。”
“庸庸碌碌……”明兰低声道,“平平淡淡的,倒也算不上不好。”
“平淡安宁自然是福,可如今世道不太平,我虽不才,还是有几分为国效力的心愿,如果硬压下心里那份心气,只怕我这一生,也只是郁郁不得志,虚度光阴罢了。”顾廷烨淡道,“如今……虽说你嫌我官小,可到底为国征战,也算是我这些年读的书,习的武没有白学。”
明兰了然的点点头,他们都是在庄学究的课堂上了那么多年的学,女儿家也就罢了,课上几个儿郎,长柏自不必说,在翰林院做的很是出色,长枫在穰县做县丞,纵是无功,倒也无过,齐衡背靠公府,想谋个差事也是易如反掌,但他想要自己考取功名,就算上次不行,还有这次,下次,以齐衡才学,当不会反反复复的三年又三年。
顾廷烨本就是心气高的,同窗皆为国效力,如果只有自己甘于隐没尘埃,只怕他就算日子安稳,心里也要憋屈死了。
听着外面似乎再没了动静,顾廷烨看向明兰,“你应该可以回城了。”
“好。”明兰笑着点点头,郑重的行了个礼,“大恩不言谢,顾二哥哥保重,日后京城再见。”
“好,京城再见,我等着喝你做的莼菜鲈鱼羹。”顾廷烨抱拳回礼,望着明兰消失的身影,纵身上马,远远的跟着她,直到看着她进了城门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