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管家

第二日去给大娘子请安，大娘子的脸色果然更和善了许多。

走之前还让自己带了两匹好料子回去，说是给明儿和自己做两身衣裳。

宜修想着等下午盛紘回来了，说不定就要和大娘子说让自己管家的事。

这对夫妇一言不合便要吵，大娘子那样的烈火性子，万一冲到自己院里来就不好了。

索性去老太太屋里，这样想着，宜修带着明兰转身去了寿安堂。

“老太太，妾身又来扰你了。”宜修隔三差五来老太太屋里也有近一年了，说话不再那么拘谨。

老太太也很喜欢卫恕意的聪明和沉稳，两人说话也算投契，就算不为着明兰，她也愿意让卫小娘来探自己了。

“今天带什么好玩意来了？”老太太笑道，这卫小娘三天两头的，不是做点这个汤羹，就是做点那个果子，吃了这些日子，她倒觉得身子都爽朗了些。

“今天妾身还真没带什么。”宜修有些狡黠的一笑，“哦，不过把老太太您的小孙女儿带来了。”

“你这丫头。”盛老太太哈哈一笑，“来，明儿，来祖母这边。”

明兰哒哒哒的跑过去，在老太太怀里叽叽喳喳，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

宜修浅笑着坐在一边，看着祖孙二人天伦之乐。

来老太太这里越久，她越敬仰老太太，夸张点说，老太太……仿佛是自己的救赎。

这个家对于老太太来说，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

可她依旧穷尽心血，真诚待人，把盛紘培养成材，对孙辈也是一片真心。

她后来听说，老太太的儿子是在她的怀里断了气，和她的弘晖，是多么的像啊。

她好恨，她不止是儿子夭亡的那一刻恨，往后的十数年，她的恨意始终萦绕心头，她看不得别人为皇上诞下子嗣，她岁月渐长，无法生育，却要坐视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人一个个生孩子，她还要视如己出。

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可是老太太，她与老太爷情缘已断，本可以抛下那个千疮百孔的盛家自谋出路的，却能那样真诚的对待曾经爱过的人的孩子。

宜修仿佛看到了曾经满身戾气的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然后安然的笑着坐在堂上，子孙满堂。

正如现在，她看着盛老太太的样子。

她很想让明兰养在老太太膝下受教，不全为了身份地位，更为了学一学老太太这份赤子之心。

“我听说，昨日紘儿邀袁家游瘦西湖带着长柏，是你的主意？”

老太太的声音打断了宜修的心思。

“是，我想着二哥儿一向沉稳，袁家看到我们家小辈年轻有为，也会对我们家多有敬重。况且不过是一同出门，就算二哥儿表现平平，也算不得错处。”

老太太是聪明人，跟她说话没必要绕圈子。

老太太点了点头，“袁家若欣赏长柏，自然也会高看华兰。”

“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脾气秉性自然有几分像的。”

老太太笑了笑，“若说一母同胞，华兰和长柏倒好，可如兰……倒被大娘子娇纵了些。”

“五姑娘还小，日子长着呢，日后请了师傅好好教养，性子也是能改的。”

老太太轻轻一笑，没再说话。

过了些时候，茹安端来些果子，轻声道：“老太太，卫小娘，大娘子似是在和主君发脾气，屋里不太平呢。”

“怎么说？”老太太问道，宜修却心下了然，在茹安再次开口前截道：“恐怕是妾身的过错了。”

茹安看了一眼宜修，闭口退下。

“因为你？”老太太有些疑惑。

“昨天主君来我屋里，考虑大娘子既管家又张罗大姑娘婚事忙的不可开交，想让我暂拿管家钥匙管家。”宜修诚实道。

老太太点点头，其实盛紘考虑的也没错，华兰高嫁，婚事不可有一丝马虎，方方面面都要齐备，虽说离成亲该有一两年光景，可这预备起来的确是个累人的活。

卫小娘是难得的稳重，交给她，身份上虽说于理不合，但只是暂管，她倒觉得无碍。

可大娘子极重视自己当家作主的权力，她怎么肯？

“你怎么想呢？”老太太问道。

“大娘子的性子……妾身不愿和大娘子起冲突。”宜修摇摇头。

原来她确实有这个心。老太太心道。

“昨日我已拒了主君，可没想到今天主君还是说了。”宜修半真半假的说道。

“你一向是稳重的，若是个有身份的，给好人家做大娘子绰绰有余。”老太太沉吟片刻道。

“老太太，妾身的确没有染指家中权柄之心。”宜修见老太太对自己有了两分不放心，赶紧道。

“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坐下吧。”老太太温言道，“若是大娘子不肯也就算了，若她肯……”

“若大娘子想让妾身帮忙，妾身定竭尽全力……妾身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的。”宜修恭顺的垂下了头。

老太太之前养林噙霜，也觉得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可她却和盛紘勾搭在一起，伤了老太太的心。

所以纵使她觉得卫恕意还算本分，也担心自己再次看错了人。

宜修也明白，这种家里的老祖宗最看重的不是个人喜恶，而是家族兴衰。

就好像从前的太后，纵使她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可到死她都护着自己，不让废后，正是为了家族利益。

而一直在她眼前伺候深得她心的沈眉庄，她也不会容许她有所僭越。

各司其职，是最好的生存之道，她若想事事压过大娘子，才是自取其辱。

葳蕤轩内，盛紘已经离开，大娘子还是愤愤不平。

“大娘子，你消消气。”刘妈妈端来一碗茶，“依奴婢说，这事未必是卫小娘的枕头风。”

“为什么？”大娘子一脸懵。

“奴婢瞧着，往日主君给林小娘要点什么，表情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今天主君理直气壮，看着像是自己定下的主意。”

“那又如何？我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费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管的井井有条，怎么能给了别人？”大娘子气的音量高了两度。

“娘子别急，主君说的是怕你准备大姑娘的婚事太忙，让卫小娘帮着您处理些琐事，那大姑娘的婚事总有忙完的时候，到时候你自然可以不让她再管了。”

“那她要是一直管着怎么办？”大娘子还是觉得不牢靠。

“那卫小娘的身契在你手上，你怕什么？何况大娘子后面日子为大姑娘准备嫁妆，的确要忙起来了。”刘妈妈继续劝道，“要按奴婢说，这个家怎么都不是她的，你不妨多给那卫小娘点事做，既不拂了主君的面子，也让你歇一歇。”

“真能像你说的这么好？”大娘子有点不敢信。

管家虽说体面，可到底是个累人的活，她这些年的确没个轻松，要得个轻松的空儿准备华兰的婚事，似乎也无不可……

“奴婢一心向着大娘子，怎么会骗娘子呢？”刘妈妈续道，“如今这帮忙的是卫小娘倒还好些，若得宠的是林小娘，她可没有卫小娘这么好摆弄。”

“那个贱人，更是想都别想。”大娘子提到林噙霜就气的咬牙切齿。

“好吧，那就听你的，让卫小娘明日就来我这学学管家的事吧。”大娘子吩咐道。

“对了，也告诉我那官人一声，就说，哼……就说我谢谢他的体恤，都听他的。”

说完这话，大娘子转身过去，满脸的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