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第二日，宜修早早起来，让小蝶抱着明兰，准备和大娘子一并去拜见老太太。

在院里站了半刻，只见林小娘扭着腰肢领着两个孩子踏进院子。

“给姐姐请安。”宜修向林小娘行了个礼。

“同安，妹妹好早。”林小娘还礼道。

两人寒暄了两句，大娘子屋中的刘妈妈走了出来，“两位小娘，大娘子已收拾妥当，二位请。”

来到了老太太的院子，依旧是那样简朴。

老太太精神似乎不太好，脸色发白。

立在一旁的华兰满脸担忧的样子。

王大娘子带着一众人对着老太太行礼，“儿媳王氏，向婆婆请安。”

老太太强打着些精神点点头，“坐吧，这天气实在太热了。”

宜修深表赞同，以前她一直住在京城，只听说过江南的好风光，却不知道江南的暑热这样难熬。

何况在皇宫时每当暑热难耐，她总会陪着皇上去圆明园避暑，那还能凉快些，现在关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纳凉的冰块也比以前少得多。

夏天，真是太难受了。

大娘子看着老太太精神实在不好，有些担心道：“儿媳见您精神不济，今日可用过早饭了吗？”

老太太摇摇头，“本是想用些的，可这天实在没什么胃口，又不愿一早使冰。”

大娘子连连称是，却没再说什么。

宜修见气氛逐渐安静，站起来福了福身子道：“老太太，大娘子，妾身倒是做了点吃食，昨日尝着酸甜开胃，今日特多做了些带来。”

小蝶闻言将食盒打开，各个女使上前一一为主子们摆好。

“哦，是红果。”老太太淡淡的笑了，拿起勺子尝了尝，酸甜口味，红果入口即化，想必蒸了很久，是费了心思的。

大娘子尝了半碗，“卫小娘有心了。”这个卫氏近些日子倒从林氏手里分了不少宠，大娘子很是欣慰，没有把她白买回来。

“大家喜欢就好。”宜修规矩的又行了个礼，恭顺坐下。

林小娘象征性的尝了两口，狠狠的白了宜修一眼。

这贱婢，仗着这几日紘郎宠着，如今在家里正场合上都敢说话了。

等我缓过这口气，看我怎么收拾她！

老太太环视众人，目光留在卫小娘身上，她入府几年了，倒是个本分的，回回来拜自己都是站在最后面，难得今日倒是肯在众人面前主动说话。

不过如今王氏管家，只要事情闹得不太过分，她都不必管，只安心养着华兰就好。

旁边的房妈妈道：“老太太，看你脸色缓和了些，要不要传了早饭来？”

老太太点了点头，“你们这么早来，早饭也没用吧，一起用些饭吧。”

众人皆称是，却神色各异。

老太太吃斋念佛，生活的又朴素，不仅饭菜不见荤腥，连油盐也不多放。

可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宜修看着眼前餐食有些发愣，听说老太太嫁进来时是十里红妆，就算不在盛家做老祖宗自己单出来过，日子也不会过的这般落魄。

宜修边吃边偷偷看了两眼老太太，虽说人好端端在这坐着，却总觉得她对这庭院里的人和事没什么挂念，仿佛是失望透顶，四大皆空的模样。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哄睡了明兰，宜修和小蝶闲聊，不由得谈起今日拜见老太太的模样。

小蝶叹了口气，“老太太也是不易。”

“你知道什么旧事，跟我讲讲。”宜修深知，院子里的秘辛，主子未必全知道，下人却可能了解的更清楚。

正所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小蝶想了想道：“老太太年轻时看上了考中探花的盛老太爷，侯府看不上老太爷的身份，老太太却一定要嫁给他，这才成就这番姻缘。”

“想必两人定是很恩爱了。”宜修叹道。

“才不是呢。”小蝶看了看左右，续道：“我听别的院子里的老妈妈说起过，老太爷喜欢的另有其人，那个妾室可比如今的林小娘厉害多了。”

“哦？”宜修提起了兴趣，“怎么个厉害法？”

“具体奴婢也不知，只知道老太太的儿子好像是被那位老姨娘害死了。”小蝶小声道。

宜修皱了皱眉，“那再以后呢？”

“之后，那个姨娘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发卖了出去，总之是不在盛家了，反正老太太和老太爷关系僵的很，没过几年老太爷就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宜修默默的点了点头。

经历这般苦难，却仍能撑起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家，宜修对老太太实在是敬佩的很。

原来，除了在伤痛中变得面目可憎，还有另一种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