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杜城没想到沈翊的厨艺已经到了这般炉火纯青的地步， 每一道菜入口之后他都忍不住赞赏一番，
“熟能生巧罢了”对此是沈翊这样回答。
闻言杜城夹菜的动作眼见着慢了下来。
手对他非常重要，无论是七年前的艺术家还是七年后的画像师。
但他却不得不伤了手，流了血，废掉的饭菜是丢到垃圾桶里还是硬着头皮吞下去，他不知道，但他这样宠沈小暖，又是一个对自己要求甚高的人，是多少次的失败，才能配的上他心里的程度，才能让他说出孰能生巧四个字。
————
沈小暖的房间里还有一张摞着好几本厚厚的理论资料的书桌，那是沈翊的。
进入分局工作之后，他和沈小暖相处的时间变得更少了，于是他把它们搬到这屋的，没有工作的时候，或者回家继续画像的时候，就在沈小暖这屋里和她一起，她在自己旁边乖乖的写作业，时不时过来问自己一些问题，自己就在他旁边处理剩下的工作，用这样的办法想多陪她一会儿。
沈翊在电脑上打开上午从穆伟家拍的图片，饱和度极高的图片让他眼睛泛起疼痛，正常人是不会把屏幕调成这样的，更不会把这种照片作为壁纸，所以说，他对颜色感知比正常人要弱，他大概是一个色盲患者。
他看了找李晗要来的监控视频，再加上从网页上查到的色盲患者眼里的世界更加印证着沈翊的想法，他们找错人了。
沈翊拿着电脑出去的时候，杜城正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个毛绒球逗晓玄，小猫费力的半站起来，伸高爪子想要抓到那个小球，杜城见他来了便把手里的球往远处一丢，晓玄便跟着那个小球跑远了。
杜城大概体会到了沈翊上回在他家时的局促不安，他站起来，被沈翊注视着，刚刚还自然的坐在沙发上，现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沈翊是久别重逢，杜城则是近乡情怯。
“你来看下这个”
好在沈翊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他走过去把电脑放在茶几上，给他看在穆伟家里拍的照片，还有刚刚浏览过的网页。
“所以劫匪不是穆伟，那这个人是用他的枪，模仿了他七年前的案件？”
下午的时候江雪给自己看了弹道结果，和七年前华畅珠宝的珠宝抢劫案使用的枪是同一把枪击发的，一开始推断是同一个人干的，但现在结果好像并不是这样。
“我觉得不是模仿，是他重新临摹了一遍自己犯下的案件”
沈翊把电脑合上，对上杜城的目光，“这样，你明天带我再去现场看看”
“好”
杜城叹然，他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若不是沈翊发现这件事，他们不知道要查多久才可以发现，他记得，沈翊来警局的第一天跟他说的话，他说，
“希望我可以帮到你”
哪怕他背负着本不属于他的罪，哪怕一开始自己对他恶语相向，甚至让他一个人去现场，哪怕因为这样的缘故，队里都不是很相信他的画，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接受了自己所有的恶意，仿佛那本就是他该受的。
他七年前坠海后，在家里等了这么多天，等来的却是自己要跟他分手的消息。
这些事，他很委屈吧，所以他才会在自己一语道破的时候，忍不住落泪。
沈翊不是一个能忍下委屈的人，他气性很大，那个时候他在艺术界炙手可热，瑰意琦行，超然独处。
当然也不免有人眼红，有时候在画展上直接就有人开口质疑他的风格。他也只是慢悠悠的走过去对那人说，
“这就是我的风格，我不为任何人画，不喜欢就滚”
即便沈翊这样做，他的画也依旧风靡，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才不会屈于一隅，用黑白封住自己。
“晓玄好像很喜欢你”
沈翊蓦然开口，杜城才惊觉自己的手上被一团毛茸茸蹭着，刚刚沈翊不在，这个小家伙一直跟在自己脚边转来转去。
“她叫晓玄啊，什么时候养的”
“前不久，在我家门口捡到的”
是流浪猫啊，她被沈翊捡回家了。
沈翊搬走后，他不愿意回家，因为那个屋子都是沈翊的影子，一进去就仿若凌迟般疼痛，他也是居无定所，飘忽不定，所以沈翊会愿意把他也带回家吗？
“沈翊，你...”他拉住了沈翊近在咫尺的手，甚至能感受到划破粗茧的刀痕，这双手他七年前没有拉住，七年后又怎么能放手。
“爸爸，你可以帮我看一下画吗”
沈小暖突然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幅画。
杜城手心一凉，是沈翊把手抽了回去。
“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杜城没有再做停留，因为在这个地方他本就是多余的那个人。
————
沈翊给小暖改完画后，手里还拿着她的彩笔愣愣地出神，小暖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才他回神，“爸爸，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事，画改好了”
“哇，这个树枝我一直画不好，爸爸你真的太棒了！”沈小暖接过沈翊递给他的画，明明没改动多少，可就是不一样了，他爸爸是最棒最棒的画家，是沈小暖会跟自己的每个小伙伴说一遍的话，“我没有作业了，能不能...”
“去拿吧”沈翊无奈的看着女孩去客厅把下午杜城送给她的乐高抱了过来，或许应该问一问她的，“小暖，你之前一直说想要见的人，现在还想见他吗”
女孩闻言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沈翊甚至这样含糊的说出来，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暖为人随和阳光又喜欢帮助人，有很多好朋友。
学校经常会组织亲子活动，大概每个家长都想让自己孩子有面子，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想多跟孩子待着吧，故而这种活动每个小朋友身边都会有两位亲属，而沈小暖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段时候沈小暖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她的另一个爸爸在哪，当然，她的这个问题班里的同学已经问了她不下数次了。
沈翊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她烦躁不堪，一向听话懂事的她挣开沈翊的手，第一次冲着沈翊大声喊道，你知道班里的同学都怎么说我的吗？
沈翊被女孩吼的一怔，低头望着空落落的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他是不知道，但是他也大概能猜到一些，是他的错，明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却还是自私的让沈小暖来到他身边。
回家之后沈小暖一言不发的躲在屋子里，沈翊在厨房里做晚饭，却心不在焉，他在想要怎么跟沈小暖解释，小暖从来没有向今天这样对自己说话，可见她的同学究竟说了些什么，手下的菜被机械性的切碎，他双目无神散落，丝毫没注意利刃已经迫近。
“嘶——”
皮肉终究被割破，血液争先溢出碎在青色的叶子上面，沈翊急忙拿过纸巾摁住伤口，另一只手拿起染血的菜叶放到水下去冲，被水冲做粉红流进地底。
一去不返。
……
“爸爸，我不想见了。”
沈小暖继续拆手里的包装袋，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来，这话她之前跟自己说过，是在她看到自己手上裹着的纱布后，潸然泪下着说的。
“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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