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春夏秋,便是冬了,冬依旧如此,带着大雪,摇摇摆摆走进这紫禁城里,所到之处无一不留下痕迹,只是这样的痕迹,总能带来别样的美。
八阿哥的病从秋日到了冬日,都未见好转,皇后一颗心紧紧的揪着,长春宫上下也都不敢松懈,皇上也日日去看望八阿哥。
皇后因为八阿哥的事,免了各宫的请安,嫔妃们也是得以清闲,每日有大把的清闲时光,除了天气有些寒冷之外,其他都还好。
一夜又一夜过去了,雪一层又一层的堆积在瓦片屋檐上,已经掩盖它们原本的样子,树上也挂着一条一条的冰柱,可真是美不胜收啊。
这日,如懿在烤栗子吃,这栗子的香味充斥着殿内,“娘娘,奴婢去后院折些梅花来供娘娘观赏吧,这清晨的梅花最好,”魏嬿婉说。
“好,你去吧,小心些,”如懿应下了。
“主,纯妃娘娘来了,”惢心说。
“快请她进来,这外头冷,”如懿吩咐惢心。
“请娴贵妃娘娘安,”苏绿筠说。
“快起来吧,讲这些虚礼作甚啊,快过来烤烤,外头特冷。”
“娘娘这里比臣妾宫里暖和多了,听说啊,这八阿哥的病不仅未好转,反而更严重呢,皇后娘娘每日衣不解带的照看着。”
“本宫也听说了,就连皇上也日日去看望了。”
“可这样冷的天,八阿哥的病怎能好转的,本就是早产,再加之身子又弱,如今又染了风寒,日日服药,天还这样冷。”
“是啊,听太医说,或等到来年春天,天气暖和些,会好转呢。”
“虽如此,可这冬天可这样漫长又寒冷呢,皇后娘娘的心可有得操劳了。”
“如今冬日里,八阿哥住处染满了火盆,门窗紧闭着,伺候的人说殿内热得不行了,可这八阿哥身子还是冰凉的,半点也不暖和,皇后只得继续加碳火。”
“竟如此严重了,臣妾还听说这时候万万不能再吹一点风。”
“这冬日里,大风也是常有的,那可得更加仔细着了。”
“是啊,就看这八阿哥的造化了,如今宫里都是娘娘协理着,眼下就是除夕了,想来娘娘是有许多事的,那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了。”
“好,那你路上小心些。”
苏绿筠走后,如懿有一些迟疑,她本不想这样做的,可皇后却次次对她下死手,她不能任由她宰割,那就只能奉陪到底了,最后争个你死我活。
除夕快到了,因八阿哥病着,这除夕自然不比以往喜庆,宫里也是死气沉沉的,自从八阿哥病严重后,如懿就代替皇后操持着六宫事,到年下时,事情就比往常要多一些。
长春宫,八阿哥屋里一屋子的太医候着,说是病情比前几日更加严重了,皇后整日以泪洗面,几日未眠的守着八阿哥,皇上下了朝后去长春宫看望八阿哥,见皇后如此憔悴,很是心疼。
“皇后啊,快过年了,过了年,新的一年就开始了,咱们的永琮也就好了,”皇上对皇后说。
“皇上,真的吗?待新的一年到了,咱们1的永琮就会好吗?”
“会的,一定会的,朕看你这几日憔悴了许多,回去歇会吧,这里有下人伺候着。”
“不,臣妾要在这里守着,臣妾看着永琮也能安心些。”
“那就依你吧,只是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今天二十八了,明天再过一天,便是除夕了,除夕一过,永琮就好了。”
“永琮还那么小,臣妾每每看着他这样受折磨,臣妾的心好痛啊。”
“朕与你一样,”皇上紧紧抱住皇后。
次日一早,宫里就开始忙忙碌碌准备着了,虽说也挂了红灯笼,但这红色竟在这宫里显得格格不入。
听说昨儿夜里,八阿哥一直高烧不退,整个人连呼吸都极其微弱,往日所也病重,可并未像今日这样呼吸微弱,太医们都纷纷摇头。
如懿在后院欣赏着梅花,她想,此时皇后娘娘定是很心痛吧。
“娘娘,八阿哥薨了,”惢心凑近她耳边悄悄说。
皇后瘫倒在八阿哥床前,泪如珍珠般落下来,她的儿子,就这样在她眼前离开了她,她无能为力啊,她紧紧的抱着永琮,不愿放手,素练也在一旁摸着眼泪,可这消息,没人敢告诉皇上,皇上此时还在养心殿议事。
“皇额娘,您怎么来了?”养心殿内,皇上看见突然到来的太后有些吃惊。
“皇帝,有件事,无人敢与你说,那就只能哀家来了。”
“皇额娘,何事啊。”
“皇帝,永琮薨了,你要节哀啊,你还有其他皇子。”
“皇额娘你说什么呢,朕昨天还去看了永琮,还打算待议完事后再去看他呢,”皇上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皇帝,永琮昨儿夜里就高烧不退,呼吸也极其微弱,太医们也没有法子了,今儿清晨薨了。”
皇上愣在原地,他不能接受他的永琮已经薨了,那可是他抱有厚望的嫡子啊。
“皇帝,去长春宫看看吧,皇后需要你,”太后接着说。
“好,”皇上淡淡的吐出这一个字,便往长春宫里去了。
在去长春宫的路上,他觉得这条路无比长,长到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一般,长到他每走一步就快要窒息的感觉,他的心很痛,可他是皇上啊,他不能像常人那般想哭就哭。
终于到了长春宫,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哭声一片,皇上紧皱眉头,走了进去,只见皇后倒在床前,已经哭得没有声音了,皇上走过去将她扶起,皇后见是皇上来了,便倒在他怀里放声哭着。
“皇上,您不是说咱们的永琮等过完年就会好吗?为何,为何他就这样抛下臣妾去了。”
皇上不知要如何说,他只能紧紧抱着皇后,或许是这样便能给皇后多一点安慰吧。
乾隆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永琮薨,谥曰悼敏皇子,葬于端慧皇太子园寝。
除夕自是取消了,伴随而来的是白事。
自永琮薨后,皇后悲痛万分,因此卧病不起,整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整个人也显得毫无精神。
八阿哥的丧事便告了一段落,这日,因太后要随皇上要东巡,太后想念女儿得紧,皇上便叫来了恒媞进宫陪陪太后,母女二人终于见面了,两人说着体己话,太后操心恒媞的婚事,恒媞却说自己不想嫁人,只想经常进宫陪太后。
自从八阿哥薨后,和敬公主璟瑟很是担心自己的额娘,她安慰道,“皇额娘,弟弟没有了,可还有女儿啊,女儿会永远陪着您的。”
“你懂什么,女儿是无用的,有了儿子,女儿就是锦上添花,若无儿子,女儿就连雪中送炭的碳灰都不如,”皇后虚弱的说。
“额娘,您都病成这样了,皇阿玛怎么还忙着东巡之事,”璟瑟有些抱怨的说道,殊不知,众人都瞒着皇后东巡之事。
“什么?你皇阿玛要东巡,此事怎无人告知本宫,”皇后有些惊讶。
“娘娘,皇上乃是体谅您身子不好,不想再让您劳心伤神罢了,”素练接过话说。
“好了,璟瑟,你下去吧,额娘有些累了,”皇后叫璟瑟。
璟瑟只好退下,可她回想起听额娘说的话,心里十分难过,她从未想过自己在额娘心中的分量却是如此轻,那可是她的额娘啊,方才在殿内她便忍着泪水,到了殿外才偷偷抹眼泪。
“素练,皇上东巡,本宫作为一国之母,怎可不伴在皇上左右,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还丢了富察氏的颜面,”皇后说。
“娘娘,您如今这身子实在不宜在舟车劳顿啊,娘娘还是好些养好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不行,若是本宫不去,岂不是让娴贵妃越在了本宫前头了,事事都越俎代庖,叫齐太医好生为本宫医治,”皇后叫素练。
而慈宁宫,“出去走走也好,就当散散心了,这宫里过年时一直在做白事,如今事已经过了,却还是一片死气沉沉,”太后与福珈说。
“是啊,皇上孝顺,此次东巡特意让太后您一同前行,足以可见皇上对太后您的孝心啊,”福珈说。
“只是这皇后的身子啊,有些严重啊。”
“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自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吧。”
此时,皇上在养心殿,钦天监来禀告说,“皇上首次出行,据天象来看,二月初四是个上上大吉的日子”,
“好,那就定二月初四,”皇上说。
“皇上,微臣有一事,不敢说,”钦天监说。
“说,”皇上冷漠的吐出一个字。
“皇上,微臣夜观天象,有客星见离宫,中宫或是有祸殃临头啊。”
“皇后已经失去一子,已遇祸殃,何来不吉之说,”并未在意。
而皇后一心要与皇上东巡,皇上只得吩咐李玉将一切打点妥当,皇后也在齐太医的医治下有些精神了,皇上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或许能忘了这些悲痛之事。
东巡之事就这样定在了二月初四,宫里也在准备着了,就等时间一到便出发。
“惢心,把这雪顶含翠拿去备着,待会有人要来,”如懿就叫惢心。
“主,今日皇上并未说要来啊,”惢心有些疑惑。
“你去吧,待会你自然就知晓了,”如懿催促着惢心。
不一会,果然有人来了,“你来了,快尝尝这新泡的雪顶含翠吧,”如懿说。
“娘娘,这八阿哥果真是受不了一点风啊,如今皇后娘娘这身子都这样了,还执意要与皇上一同东巡,”苏绿筠说。
“皇后乃一国之母,且为人又高傲,执意要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是了,是了,这是皇后娘娘此番去,不知身子受不受得住啊。”
“受不受得住也是皇后自己求来的罢了。”
“也对,如今皇后已经失去了嫡子,在这宫里也没了靠山,对咱们来说,只有利没有弊啊。”
“咱们同心协力,自然能过上舒心的日子,”如懿抿了一口茶说。
“是啊,这事还得多亏了伺候八阿哥的那奶娘,若不是她把八阿哥床边那窗户偷偷打开了一会,这皇后又怎能如此伤神呢,”苏绿筠淡淡的笑着,随即也抿了一口茶。
“那奶娘可靠吗?”
“奶娘放心,没有任何人怀疑,自是可靠的。”
“那自然是好的,此事你我知晓,就让它烂在肚子里便好,若说出去了,你自是知道后果的。”
“奶娘放心好了,臣妾自是知晓的,定然烂在肚子里,这八阿哥不就是病重而薨吗,左右不干咱们的事。”
“是啊,说了也是命苦罢了。”
“奶娘这里的茶果然不同,臣妾改日再来娘娘这里讨茶吃吧,臣妾该回去了。”
“好,你日后来,本宫会为你备着好茶的。”
如懿知道,苏绿筠虽说不得宠,可做起事来也是十分可靠的,那日她假意说风的事,为的就是如今,她知晓苏绿筠一定会去做,因为她分得清谁才能帮助她,谁才能保住她的孩儿。
虽说雪还未融化,可太阳却已明晃晃挂在了天空,待日暮时,天边的晚霞渐渐隐没在了那群山后,春天不远了,枯树逢了春,自然也能发出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