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柊家家主柊天利有个临时的会议吧,柊真昼回答柊家本宅的训练场时,等着她的是另一个人。
那人与真昼有着同样稚嫩的面孔,一件黑色的小西装套在身上却并不显得不伦不类,见少女已站在自己面前,少年合上了手中政治题材的书籍,一双黑色的眸子有着不合年龄的锐利,“真昼,听说你又去见一濑家的小子了。”
“柊暮人,别一副质问我的模样,你还不是我的长辈。”真昼的声音十分冰冷,仿佛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而是一个多管闲事的陌生人。
柊暮人不以为然,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仿佛柊真昼只是一个需要他教训的下属,“你不能再这样荒废前途了,父亲对你的宠爱并不是无限的,因此,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我才不需要什么宠爱!”真昼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那所谓的宠爱不过就是无聊时瞥过来的一眼罢了,她并不需要一个将他们当做棋子当做下属的父亲。如果可能,她真的希望带着妹妹离开柊家。
闻言,柊暮人虽面不改色,衣袖下的手却攥的紧,她怎么可以不在乎?明明他最渴望的东西就被她握在手里,她却万分厌恶的推拒!这到底算什么?
“来吧,我们很久没有对练了吧?”似乎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柊暮人戴着手套的手已经按上了刀鞘,既然你柊真昼不渴望家主的位置,就活该被踩在泥里!
“这样这件事就完了吗?”就可以不干涉一濑红莲的生活?真昼随手抽出一把放在一旁的刀,指尖在光滑的刀刃上滑动。她所关心的是事后柊天利会不会继续找她谈话,她已经厌倦父亲所谓的大道理,她不想成为堆砌柊家腐朽宝座的尸骸中的一个。她的人生,只属于她自己。
“没错,这次的事情我会跟父亲解释,一濑红莲不会因这件事被继续打压。”柊暮人迅速平复了自己的呼吸,雪亮的刃直指柊真昼的胸口,如果自己赢了眼前的少女,父亲大概就会正眼看他了吧?说来也奇怪,柊真昼的母亲分明只是一个贫民女子,还是没几分姿色的那种,既没有颜也起不到联姻的效果,真不知道父亲到底是如何想的。像柊暮人,就是柊天利与另一个名门女子的结合。柊暮人不是没查过柊真昼母亲的来历,只可惜那女子就只在柊家停留过一会就不知去向,查找资料也是空白,唯一知晓的只是一个称呼“俕柒”其他的,完全就是个迷。
“明白了。”柊真昼反手挑开了柊暮人直指自己要害的刀刃,“可以开始了。”她的注意力渐渐集中在眼前的少年身上,握刀的手因为太用力而被坚硬的刀刃搁出了红痕。
见此,柊暮人也不再言语。白刃迎上白刃,薄若蝉翼的刀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的实战经验都相当丰富,只是从未互相切磋,不了解对方的战斗方式,所以僵持了许久。少女刀法诡异,变化多端,令人难以反应,而少年纯粹是走强硬路线,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一时两人竟难分难解。
想不到柊真昼竟真有两下子,柊暮人暗自加强了自己的力道,将粗踹的呼吸压在喉咙里,真不愧是被柊家人誉为天才中的鬼才的少女,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却远超当时的自己。
也许,天才等于智慧加上汗水这个等式并不是适用于每一个人吧,哪怕是强上一点的才能也远超高出其数倍的汗水。要知道他从四岁开始便已经开始拿着刀玩耍了而柊真昼可是按照家族的规定六岁才开始训练的。这样的天赋,真是可怕。若是将来柊真昼能为柊家所用……柊家也许在不久的未来可以不再依附于血族。
柊暮人其实并不算一个迂腐的人,同样的,他也不似当年的柊天绪,柊天绪厌恶柊家的恶习,被迫接受柊家一切的柊天绪对柊家绝对是恶意大于善意。柊暮人同样厌恶柊家内部的腐朽,但是,他对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存有一种眷恋,这是儿时离家被血族囚禁的柊天绪所没有的,柊暮人渴望从内部改造柊家,剔除内部的朽木塞入新鲜坚固的材料,他要变革,他要支撑起这个空有皮囊却快要瘫倒的家族。
为了柊家,柊暮人甚至什么都可以不顾!在进入柊家所掌控的学校之后,他虽然仅仅只是一个低年级新生,但他利用柊家长久的微信迅速敲打那些不安分的家族继承人,顺便还收复几个极有潜力的部下,忠诚的种子必须尽早种下,这样才能根生蒂固。其实这一次与柊真昼的会面也是柊暮人想要借机敲打和引导这个独特的妹妹,身为柊家的长女,怎么能和一濑家这个不入流的家族混在一起?想到一濑红莲的父亲也是一濑家家主那老鼠一般卑微下贱的模样,柊暮人就恶心。
没错,在柊真昼回来之前,一濑家家主就已经来造访过柊家了。明明被打的是一濑家的唯一继承人,一濑家主却比谁都卑微,不仅送来了赔罪礼还连连道歉。那种无能的人真的担当的起一家之主吗?还真不知道柊真昼是如何看上柊家那小子的。柊暮人坚信,老鼠的孩子依旧是老鼠,有那样的父亲,那柊家继承人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恶,快要到极限了。不知不觉间掌心已沁满汗水,真昼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腿却像灌了铅一般,就连移动也分外艰难。倒不是说他们对练了很久,要说就只能说柊暮人他太有技巧也太狡猾了。他故意加重手上的力道使柊真昼不得不耗费更多的体力,渐渐的,柊真昼吃不太消了。可不,这一会她的袖口就被柊暮人擦中了多次。
难道,要在这里输掉?不行!红莲他……这本来就不是红莲的错!这种强权霸道的政策,柊真昼完全是厌恶透顶。那种看上去人模狗样实则恶心的嘴脸!
机会来了!要比趁虚而入,鬼可是相当在行。在这一段时间里阿朱罗丸一直在默默潜伏,不停的展现着他无害的那一面,为的就是等待柊真昼心防出现巨大漏洞的瞬间 ,“快不行了吧,柊真昼。”
此时此刻,柊真昼已经没有空闲去注意在未知时刻出现在身旁的少年了。但她可以肯定,那个异族少年的声音里并未有哪怕一丝慌张。她迅速开口,就好似在黑暗中发现了一丝光明那般迫切,“你有应对的办法?”她其实并不相信阿朱罗丸,同样的,她也不能指望着柊暮人心软,比起心系柊家的同父异母的兄长,她宁愿相信与自己共用身体有着相同利益的异族。
“那是自然,区区人类而已。”见鱼已经被饵料吸引,阿朱罗丸并不急着提线,他慢悠悠的回答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是啊,只是“区区人类”。柊真昼眼眸微暗,远胜野兽的人类在强大的异族面前根本就只能沦为猎物。力量……要是可以得到,不,所谓的“得到”听起来太过轻而易举了,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是“夺取。”她用余光扫向身边的少年,尖尖的耳朵隐藏于发丝之中,绯色的眼眸宛若上等的葡萄酒,那是远比人类强大的血族,现在堕落成了所谓的“鬼”。按照那个名为阿朱罗丸的少年的说法,阿朱罗丸可以将远超于人类的力量借给她,既然力量可以转移,是不是也可以单方面的剥夺呢?要是可以将阿朱罗丸的力量抢过来就好了!
“我想,听听借给我力量的详细过程。”柊真昼暗自计算了自己剩余的体力,大概还能坚持七八分钟的样子,这样就足够了,先了解过程,解析原理,然后就可以抢过来了!
“当然,真昼。”阿朱罗丸贴在少女耳边喃喃着,好似情人之间的密语。按照阿朱罗丸的计划,先给这少女一些甜头,只要她接受了自己的力量就会被自己所拥有的“鬼”的力量同化,她会渐渐转变成介于人类与鬼之间的东西,等到她放松警惕,人类本性中的贪婪彻底被点燃之后,自己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击碎她的精神,取而代之,利用“柊真昼”的皮囊重新回到这个久违的世界了。
双方看似和睦,实则各怀心思,谁是猎物,谁又是猎手,一切还未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