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的太阳穴突突乱跳,扒着“百度百科”往下翻,翻到一个蒋林野的采访视频。
视频很短,内容是他出席某个晚宴,车停在门口,侍应生上前开门。
男人下车的同一时间,闪光灯疯狂地闪起来,他在入口处站定,没有看镜头,身形挺拔,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清冷,定制的黑色西装笔挺可体,袖口制作考究,机械表上镶嵌的钻石在闪光灯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记者抓紧时间上前提问,问三句,他却只答一个“嗯”。
和棠宁记忆里一样,这个家伙,拥有如何打光都掩盖不住的英俊。
他比过去更加成熟,少年时代那种植物般的清冷明显褪去,高傲却跨越时光,分毫不差地留了下来——
最后对镜头那个面无表情的回视跩得不行,恨不得在脸上写四个大字:我不好惹。
棠宁却感觉如同晴天霹雳。
她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脑子里噼里啪啦全都是:“我的天哪,我怎么会跟这个人结婚啊”“这个人是被我下了蛊吗?不然他怎么愿意娶我呢”“我到底签了多少协议,他才会跟我结婚啊”……
简薇见上司愣在原地,以为她想起了什么,主动解释道:“您大概不记得了,但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也一直都是这样宣传的——T,代表棠宁;J,代表蒋林野。而‘TJ糖浆’这个品牌,不仅象征着两个年轻灵魂的结合,还象征着两颗火热跳动的心,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彼此交融,难分难舍……”
她没说完,棠宁突然用力扣住她的手。
简薇:“怎么了?”
“快……”棠宁呼吸不稳,“快叫护士。”
“棠总您怎么了?”
“我……我有点儿缺氧……”
华灯初上,夜幕笼罩城市,霓虹灯渐次亮起。
高架桥上灯光闪动,首尾相接的车辆拥堵成一条条长龙。男人乘坐的车正在其中。路灯光芒昏暗,车辆偶尔移动,斑驳的光影从他的眼角一一滑过,落在手中的文件上,将某些破碎的句段映亮。
车内静寂许久。
蒋林野合上医院传来的病历,一言未发。
失忆了……他揉揉眉心,眼睫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总,”见他一副疲态,助理主动问,“现在已经很晚了,您还去医院吗?”
男人声音低沉,不欲多言:“去。”
助理犹豫一瞬,踌躇着说:“但是太太她可能已经休息了。”
何况她每天都在无理取闹,还差这一次吗?
明天再去看,不也是一样的吗?
蒋林野身形微动,手指从眉骨间移开,默不作声地看过去。
男人身形高大,眉眼深邃,在黄昏与夜色交界的光芒中,气场显得格外冷硬。他下颌紧绷,线条清俊消瘦,窗外的光影随着车子移动而断续地从他脸庞上扫过,只这么一言不发,眼里竟渐渐地生出寒意。
助理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拍错了马屁:“去,去,再晚都要去。太太不会那么早休息的,万一她还在等您,总不能让她白等。”
前方事故解决,车子加速开动,光影飞快地一闪而过。
蒋林野不再说话,半张脸淹没在阴影里,薄唇抿成一条线。
他还真是想看看——
棠宁为了和他离婚,是不是能找出一千个理由。
然而事实上,这个时间,棠宁真的休息了。
大概是刚刚做完手术,她还没清醒几个小时,就感到疲惫了。迷迷糊糊的,她梦到十七八岁时高冷的蒋林野。
明明被爸爸资助,偏偏一双眼还长在头顶上。
她不爽极了,眉头在睡梦中紧紧皱起来,一翻身,手就被人握住。
“嗯?”棠宁猛地睁开眼。
夜色空寂,房间里安安静静。窗户没有关紧,窗帘一起一落,银白的月光顺着窗台流泻进来。
慢镜头一样,她一点儿一点儿地转头过去。
光线缥缈,借着昏昧的月光,她看清了男人的面庞。
他个子很高,大概来得急,一下飞机立刻赶往医院,连正装都没有换下,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脸颊贴近她的手掌。
棠宁晃了一下神,少年时代那张冷漠的脸和现在的重合——万年不变的英俊,气场却比记忆中更加内敛,显得沉静而淡漠。
见她转头,蒋林野低声问:“醒了?”
不知怎么,一触碰到对方的气息,她就有点儿难以呼吸。所以她没有说话,只缓慢地眨了眨眼。
可他好像并不在意她是否回应,只兀自低声叫:“宁宁。”
棠宁不说话。
他哑声问:“我听说你失忆了?”
棠宁迟疑一下:“嗯。”
“记忆停在二十岁?”
“嗯……”
病房里安静一瞬。
棠宁心里打鼓,正想开口。下一秒,蒋林野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本《高等代数·第五版概述》,啪地甩在她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