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映在庭院竹竿上,洗得干净的衣衫被晚风吹起,阵阵生香。
文璃深吸一口气,打算去饭堂找点吃的,下午洗衣实在是累着了,所以她饿了,也不指望靠着凉开水度过漫漫长夜。
她甩着系在腰间的玉佩,一路上还能遇见许多游荡的堂生。
走着走着,有几个熟人上前,拜托她代写作业,文璃隐忍笑意,勉为其难答应了,不过…酬金整整翻了一倍。
她心花怒放,忽然明白,这就是挣钱的乐趣,正想去和乐暄君说说,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哄闹。
大概是审愆厅门口,有好几位学掌提着灯笼,而站在他们中间的,竟然是文彬和雷师兄。
文璃皱了皱眉,又看见有师长把人领进了厅中,神色严肃,她隐隐约约已觉得不好,再一问周围看戏的堂生,才知道这二人不仅在铭仁酒馆饮酒,还摔坏了酒公像。
听学掌们的意思是,必须严惩,还极有可能会被退学和除名。
文璃吃瓜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她寻思着:那酒馆掌柜不是很好说话吗?她先前欠着的酒钱还没还呢,今日怎么这样不依不饶,还找上门来了。
许是事态严重,连风院长都惊动了,她跟着人潮想往里挤,却被推得更远了,呲了呲牙,文璃捋起袖子,想真.枪实刀的干一场,却被姗姗来迟的乐暄君扣住了手腕。
雨乐暄——云上学子“看热闹这种事,跟在我身后就好。”雨乐暄眸光微闪,把她衣袖放下来后,语重心长道
他扬了扬折扇,将拿来的糕点递到她掌心后,径直往前走,堂生们多少卖他的面子,纷纷让路。
这也太厉害了吧,文璃跟在雨乐暄身后,再次感叹自己选了个好师父,特别特别好。
她打开油纸包着的糕点,和在雨乐居吃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喜欢的几种没有了,剩下的,全是她十分喜欢的口味。
夜风中,文璃整颗心都暖洋洋的,她把糕点收好,要留着慢慢吃,再看审愆厅内,那掌柜的在风院长面前也不让步,说那酒公像价值千金,祖传的。
倒是风承骏护着文彬,一字一句道。
风承骏——云上学子“院长,我可以替彬弟还,更何况,他们二人是为了救人,才动手的。”话落,他望向文璃这边。
雨乐暄——云上学子“风院长,我也可以帮忙还,退学和除名的话,会不会过于严重了?”雨乐暄微微颔首,为了好兄弟雷骜也出言道。
一众师者静默了,却是掌柜的再次出言,坚持道。
“有钱了不起吗?祖传的东西,千金不换。”
听他这样说,风承骏和雨乐暄也没辙了,连钱都无法打动的人,才是这世上最难伺候的人。
他用扇柄抵了抵额头,却发现身边的小姑娘若有所思。
雪文璃——云上学子“掌柜先生,您看这样行吗?也许比不上您的酒公像,但这块玉也是祖传的,质地上佳,千金不换。”文璃想了想后迈上台阶,走入厅内诚恳道,她解下自己的玉佩,双手递过去道。
我的小祖宗呀,掌柜的脸上面无波澜,心里却快疯了,他主上,苏老太公,给他掌珠的周岁礼,他敢要吗?敢吗?
“既然如此,我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一口价,五两金。”掌柜的深吸一口气,圆滑道。
五两金,等于五十两银子,等于足足五万枚铜钱。
雪文璃——云上学子“也太贵了吧。”深知生活艰苦的文璃摇摇头,讨价还价道:“一半,二十五两银子如何?”
“唉…算了算了。”掌柜的勉为其难道:“我看这位小公子诚心,便允了你,也希望你能记着我的好,多多关照我的生意。”
这日后啊,多多替我在你爹爹爷爷面前美言几句,提携提携。
雪文璃——云上学子“谢谢掌柜的,我会的。”文璃收回玉佩,心想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就足以证明:爹爹暗中培植的势力已经扎根到云州了。
文璃很清醒,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脸面,这些特别,无非是仰仗那权势滔天的荣光。
爹爹说,如果钱财也动摇不了的人,就用权力,利诱或者逼迫,没有人会例外。
但如果有一个人,肯为了她放弃滔天富贵,无双权势,那么这个人,就值得她托付终生。
可是…会有这样的人吗?文璃不知道,她在多多少少有些异样的目光中走到雨乐暄身边。
雪文璃——云上学子“你看我还价厉不厉害?”文璃扬起笑脸道。
雨乐暄——云上学子“很好,正如我教你的,不管对面怎么说,还价先还一半。”雨乐暄微怔,随即领着她往外走,淡声说。
在云州,这是大多数商户不成文的规矩,基本上他们的利润空间就是原价翻一倍,所以先还一半,从原价开始,双方再慢慢博弈。
她是个聪明的学生,可他似乎不是一个心无杂念的师者。
雨乐暄——云上学子“文璃,为什么帮他们?”雨乐暄唤她的名字,温声问道。
文璃停下脚步,学堂里的风很静,她眼眸中却像有火苗在跳动。
雪文璃——云上学子“因为…这是唯一的出路。”
对大多数平民学子来说,云上学堂就是他们最接近出仕的地方,是唯一的希望。
是所有不公平里面,还能依靠自己能力,相对公平的竞技方式。
小时候娘亲说过,也许在未来的世界里,门阀和士族的阶层会被打破,人命也无贵贱之分,连婚姻都是相对自由的,也没有了妾室。
那时候,是一夫一妻制的。
雪文璃——云上学子“乐暄君…以后会出仕吗?等你出仕了,也会像大家那样,娶很多很多夫人吗?”文璃眨了眨眼睛,忽然问道。
雷泽信——云上学子“夫人?他不会的。”雷骜突然从身后走来,揽住好友的肩膀。
雷泽信——云上学子“师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雨乐暄呀,是不恋红妆,一心向钱。”雷骜对文璃笑道。
正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雪文璃——云上学子“这样啊。”文璃点点头,还想说什么。
恰巧文彬和风承骏也走上前来,不知不觉,他们对文璃也都认可了。
文彬说着谢意,也打断了文璃原本想说的话,她微微低首,其实是想问问:乐暄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像她弟弟,就要求可高了。
什么家世清白,天生的美女,还不能太花钱,不能太闹腾。
这大概就是她没有弟媳的原因?文璃撇撇嘴,不情不愿跟着大部队往前走,经过雨乐暄的寝房时,雷骜说要进去坐坐。
文璃眼睛一亮,却再次被少年拦在门外,他放雷骜进去后,一手扶着门框,一手用折扇指点江山。
雨乐暄——云上学子“你,还有你…”雨乐暄对文璃和文彬说:“不许进来。”
雨乐暄——云上学子“至于你……”他看向风承骏,淡淡道:“随你便吧。”
毕竟男女有别,进寝房不好。
夜已深,有人还在秉烛夜谈。
文璃和文彬被嫌弃后,大好人风承骏果断选择陪他们一起回去。
学掌的上房内,只剩下相知五年的一双好友,灯光微醺,雷骜随意地曲膝坐在床上,雨乐暄倚靠在窗前,月色透进来,少年的侧脸如画一般。
雨乐暄——云上学子“你好像,还没有事瞒过我吧?”雨乐暄微垂眼眸,长睫如烟羽,掩盖下他所有情绪。
雷泽信——云上学子“是啊。”雷泽信不咸不淡应道,他掰着手指说:“我去查雪定坤的事、我家里的事、就连我喜欢什么…都和你说过了。”
雨乐暄——云上学子“那她呢?”少年忽然抬眸,定定望向好友,沉声道:“到现在了,还要说你不认识文璃吗?”
雷泽信——云上学子“你怎么知道的?是,和你有关系吗?还是说,你这一向只关心钱财的人,也有了除我之外…能让你这般关心的人?你别告诉我…你知道的,最好别是那样。”雷骜抬首,一双狐狸眸不怒自威,见被拆穿,雷泽信反问道。
闻言,窗边的少年走上前来,他身量高,微微弯腰后道。
雨乐暄——云上学子“你说,最好别是哪样?”
雷泽信——云上学子“呵,我还不清楚你小子吗?”雷泽信侧过身,冷笑道:“不管什么,只喜欢最好的。”
雨乐暄——云上学子“可你从未跟我说过,你也喜欢她。”雨乐暄气极反笑,他今日本来只想借着好友打听打听那小姑娘的身世,却没想到,闹成这样。
雷泽信——云上学子“是,我是没说过。”雷骜听到“也喜欢”三个字后,直接炸毛,他转过身,怒视着这人模狗样的奸商,就差打起来。
真是好笑,当朋友这么久,他们性格不同,爱好不同,却在看女人的眼光上,出奇的一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