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连绵不断的,冰冷潮湿的梦。
像是被引力指引的潮汐,在亘古的月光下,日复一日的亲吻着顽石。
梦境的起点,潮汐的中心,伫立着开端与终点,在朦胧的月色下,那人的脸庞早已模糊。
尔后,大海在咆哮,嘶吼着吞噬黄金时代的余晖。
塞勒涅·阿卡迪亚便从这样的梦中醒来。
她来到海边的岩石上,任海浪亲吻她的脚踝,黄金色的眼瞳倒映着波涛汹涌的海面,最后塞勒涅凝望孤寂的宅邸,她重心后仰,沉入那片深蓝。
再一次,她从梦中惊醒。
近乎凝滞且干燥的空气提醒她这里是现实,女王陛下邀请了贵族来自己的房子做客。她从未如此怀念那个潮湿的梦,仿佛唯有在飘渺的世界里,她的灵魂(如果有的话)才可得到片刻安静。
“被歌颂的「月亮」,怎么会得不到幸福呢?”女王陛下一边这么说,一边邀请订了婚的贵族侵犯阿卡迪亚的私人领地,女爵有些难以招架,只好答应。
不过,一切埋怨在与客人见面时都烟消云散,驾驭魔鬼的贵族,以及他体内流淌的神秘、塞勒涅的目光最后对上另外两双翠绿的眼眸——
她几乎是以狂热的语气发出问候,仿佛也在问候自己长久沉寂的心。
鲜活的、美丽的生灵啊。
不过既然死神也出现了,在宴会上,塞勒涅用叉子戳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那或多或少说明,她被看见了、连同那些秘密。
这就是协会的答复吗?形容枯槁的木头?
被女爵打量的死神正全心全意的角色扮演,她上前,为伊丽莎白小姐添满果汁,然后又离开,仿佛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下人。
陈凌祀并未避讳塞勒涅的冒犯,她在动作的间隙回望对方,不参杂阵营的敌意,似乎仅仅是“回礼”般的给予对方视线。
洁白的恶魔甚至比这个灰色的国家看上去更明亮,陈凌祀感到幽默,并有些庆幸提前申请了死神镰刀的使用权——毕竟这位目标人物看着就不太好对付,如果再来一次之前沉船规模的事故,她的假期可就彻底泡汤了。
相当严峻的情况呢,陈凌祀回到角落里看地板,沉默的做起最坏的打算,她需要在与恶魔交手的同时瞒住伊丽莎白小姐关于他们人外的事情、最后以递给协会一份完美无缺的报告收尾。
这不是在为难人吗?虽然她不久前也是这么被为难的。
本来只是想着经历完事故好好放松一番、又怎会如此了?
陈凌祀有些挫败的垂下脑袋。
话又说回来,哪怕同一族群里的个体也会有很大差距啊——陈凌祀面前这两个恶魔就是,纯黑色与纯白色正暗地里交着锋,留下她一个人服务两位贵族大人。
“女王陛下也真是的,竟然偏偏是这时候缺席了茶会,”塞勒涅捻起一颗葡萄,像品尝什么不可多得的珍馐似的送入口中,饱满烂熟的果实在她唇齿间爆开。
没有任何味道,为什么人类钟情于这样的糖分?
塞勒涅在与伊丽莎白探讨淑女时尚美学的间隙,不知多少次抛出这样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