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寂寥,鸦戏玄烛。
凌斐自从三日前嫁入王府,都会听到一阵箫声吹落。
似诉悲戚,似叹离人。
每每听到这支曲子,她总夜不能寐。
白日里府上的管家总告诉她晚上不要乱走,可此时她却也顾不上这些了。
匆匆穿上外衣,便作势往外走。
府下看不真切,凌斐便干脆跃上屋顶。
凌斐的父亲自小便让她学轻功,所以这房上这点高度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这次她倒要看看,是何人敢在这南昭七殿下的府上吹箫。
还是这么个不吉利的曲子。
只见她身子轻轻一纵,便轻而易举地站在月下。
月色皎洁,少女身形似燕。
这一切都被府池边的男人看在眼里。
她嫁给他三日,今夜却是第一次见面。
不多时,箫声便停了。
今夜的曲比前两夜要短,凌斐无趣地摸了摸鼻子,下了屋顶。
全南昭的府邸上,独有七殿下的府中不设护卫,凌斐就是摸清了这点,才敢如此大胆。
她肆无忌惮地在府中逛着,仿佛这就是她自己的家。
然而她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位身着夜行玄衣的男子一直跟着她逛。
凌斐也不是瞎逛,她在摸清这府里的地形。
她被和亲嫁与南昭之前,西岳帝曾嘱咐她一个任务。
摸清南昭的兵力国力,还有……
杀了南昭有能力的皇子,拥昏庸无道者为南昭帝。
她本可以在西岳无拘无束,如今却要因为家国远嫁他乡。
她是西岳凌勇将军的嫡女,在西岳也算个位高权重的权臣之后,如今却要屈居人下,凌斐自然是有些不甘心的。
可在家国面前,她还是妥协了。
谁让她的国家败了,西岳皇室又只有一位幺女年龄尚浅。
两国交战,女子总是会成为筹码。
前有已故的北望国公主,后有她凌斐忍辱潜伏。
战争屠戮百姓,兵士砥砺前行,无论战败与否,总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就这么逛着,跟随月光洒下的方向走,尽头出现了一棵李子树。
上面已零星结了几颗红彤彤的小果,凌斐站在树下,似是有些垂涎这通红的果子。
她踩着旁边的大石,勉强能够到那颗果子。
正要伸手去摘,便被身后的男人喝止。
“姑娘可知,这李子树下埋死人的传言?”冰冷的嗓音传入凌斐的耳里。
闻言,凌斐打了个寒颤。
若是有人在白天说这些,她肯定是不怕的,可现在……是在晚上。
她觉得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句话上了,忘了自己还站在不平的大石上,
突然一个踉跄,她重心不稳,看着就要倒下去。
所幸,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跟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一抹鹅黄侵染了玄色夜行衣,少女的馨香也扑面而来。
猝不及防地,萧逞被抱了个满怀。
饶是再没有护卫,这么大的动静也该惊动府里的人了。
“快跑!”凌斐见状不妙,拉着萧逞的手就要逃。
萧逞也不挣扎,任由少女带着他跑。
甚至还饶有兴味地看着少女的背影。
她并未梳任何的发髻,只余发尾的一支金色的簪子,上面似乎还点缀着几朵棠梨。
青丝如墨,金簪相衬。
他们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她面对面地打量他,也给了萧逞能够细观她的机会。
萧逞的目光里,她身着一袭鹅黄色的华裳,眉眼盈盈,风华绝代……
而凌斐却觉得,面前的男人,一身夜行玄衣,似乎要融进黑暗里,而他面上薄唇淡色,鼻梁高挺,黑沉的眸中却有说不尽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