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个月,一位年纪稍大的医生来到了我的格子房。他仔细地端详了我一会,又看了看手里的各项检查报告问道:
“你就是克里斯?”
“是。”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隔离,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和感官在逐渐钝化。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医生,他那擦的锃亮的护目镜映出我麻木空洞的双眸。
“你姓什么?”
医生放下手中的材料,语气和蔼地对我说道。
“我是个孤儿,我没有姓氏,医生。”
我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脑海里没有半分对亲生父母的印象。从小到大,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个冰冷的社会。即便是苏菲,也从未真正走入我的内心世界,也从未触碰到我灵魂深处的柔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听说你之前是个动物饲养员?”
“是的,医生。比起人我更喜欢动物,尤其是…”
医生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现在已经成为我们医疗组最头疼的人物。”
“我的检查结果连续一个月都是阴性,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虽然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但我依然对自由的甘美报以期待。
“我们怀疑病毒有着更长的潜伏期,多亏了你,那些被封控人们的隔离期又延长了。”
对此我默默地苦笑了一下:“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所以那天晚上你和你女朋友究竟有没有发生身体接触?”
整整一个月了,医学调查组关注的焦点依然在这件事情上,他们认定了我在撒谎,又或许是在证实自己的某个推测。然而我没有必要说这样的谎言,我讨厌谎言。
“我们一起吃饭,聊天,kiss,以及做爱。”我重复着回答了一万遍的真相,怀念着那个温存的夜晚。
“苏菲今天已经死了。”医生缓缓地说道。
“哦。”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同在一个房间的你并没有被感染?”
“你问我?”
我空洞地看了一眼他,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不知道是祭奠我逝去爱人,还是感慨我失去的自由。
“我们没办法放你走,很抱歉。”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整理好全部的检查资料转身离开。
“没关系,因为我已经习惯了。”
我冷漠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对着阴冷的墙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又过了大概一个月,我被调到了一间更大的房间,里面的仪器设备也更多。一位研究员模样的男人用古怪的眼神地打量着我,说道:
“克里斯先生,我们在你的血液中检测出了k病毒的抗体。也就是说,你是无法被k病毒感染的人群。”
“像我这样的人多吗?”
对于这样出乎意料的结局,我感到十分震惊。
“目前为止只有你。”
研究员看着我的眼神竟然有一丝嫉妒,又有一丝敬畏。
“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这些天来没了苏菲的我已经逐渐开始麻木,虽然我不喜欢这样的世界,但我依然想要拥有想要的自由。
“我们尝试着用你的血液研发k病毒疫苗,却发现你的血液一旦离开身体就和普通人无益。”
“你的意思是我要成为你们的活体研究对象吗?”
“你已经做了很久了。”
我无语地看着眼前的研究员,许久才缓缓地问道:
“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不,有人想要见你。”
“可我并不想见任何人。”
我已经厌烦了这样的生活,被隔离在狭窄的空间里反复地做着各种检测,还要回答着千篇一律的问题。我宁可在自用的空气中死去,也不想过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
“有人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所以我们也只能把科学解释不了的问题推给了神学家。这是上面的意思,希望您能够配合。”
“什么,神学?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可笑了!”
我开始大笑,笑得眼泪鼻涕纵横,但是那位研究员却始终保持着庄严肃穆,直到一位蒙着面纱的老妪走了进来。
“你是谁?”
在这样的时代,她居然没有穿防护服,更没有带面罩。
“你又是谁?”
她的声音仿佛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中显得格外不真实。
“我,究竟是谁?”我想起了那个经常会做的梦,梦里那个带着月桂花环的女人也是这样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