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迎面走过来时还向他恭喜了一下新专辑发售,说后半句时凑近了半个身位有点俯视的意思,下巴堪堪停在他耳畔的高度,压低了声线:封面照拍得不错。
丁程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逼近,眼皮都没动一下,应了句我会向摄影老师转达的。
马嘉祺笑得玩味,我可是在夸你。
助理及时挡在了两个人中间隔绝了火药味,小声跟丁程鑫说广告短片拍摄的导演想和他聊聊,丁程鑫应了声跟着助理走了,没再看马嘉祺。
西装有点紧,勒得不是很舒服,他整了整外套露了个笑脸握住导演的手,林导您找我?
对方是个挺有想法也挺追求新鲜元素的广告导演,正谋划凭借这支作品再拿几个奖,对整个广告拍摄很有自己的一套,和丁程鑫也算是一直合作的老熟人了,一边回握他的手一边就忙不迭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林导的大意是想拍一支以AA恋为主题的爱情短片,整个短片中要表现出心理上与生理上的复杂纠葛对两个年轻人的折磨,彼此间出于对信息素的嫌隙和排斥,领域之争的本能下多次发生口角与矛盾甚至大打出手,但是夜深人静都冷静下来时,心底深处的热爱与真情浮上表面,让两个人经过与生理的抗争后决绝而坚定地在一起。
说完后那双迸发着创作热情与拍摄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在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想到你了,你一定可以把我想要的完美展现出来的,对吧?
丁程鑫身心俱疲地回来时又撞上了马嘉祺,对方一副轻松的样子,一看就是听过剧本了,丁程鑫注意到他手里还握着一瓶香水,应该也就是他们这支广告的主角。
“暂时掩盖双方的信息素气味,让A与A和平相处甚至有可能相爱,这款香水也很有想法啊。”马嘉祺把香水瓶在掌心里掂了掂,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最好现在就喷上,免得我等会儿真把你揍一顿。”
狠话倒是放得很自然,丁程鑫回他助理身边时已经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助理被他感染得也有点紧张,怎么办,不会在这种场合下暴露吧?
丁程鑫深呼吸了两次,宽慰助理也宽慰自己,没事,发情期已经结束了,刚刚近距离也没闻到马嘉祺身上的信息素的味道,他应该有喷抑制剂吧,整个剧本只有最后一个镜头有贴身近距离,其他应该都是安全的,而且导演说了都是借位,应该……没问题吧。
保险起见丁程鑫还是让助理先去准备好应急药,刚把人送出棚导演就喊他开机了,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前半部分如丁程鑫所料,都是一些距离比较安全的长镜头,三四个争吵和动手的镜头也还算顺利,不知道是不是丁程鑫一直憋着火,导演喊过时还夸了他情绪挺到位,总算挨到后半阶段,单人镜头各自拍完就是最后了,助理还没回来,他心里莫名蒸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导演还过来亲自给他揉了揉肩,说你啊得把刚才那场的情绪完全撤掉,该换上热恋的心情了,热恋你懂吗?
丁程鑫转过头看到马嘉祺在旁边调整造型,暗想让他入戏跟马嘉祺谈恋爱可太困难了。
偏偏马嘉祺还在这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丁程鑫一惊连忙别开了视线,转念又想,这样也太心虚了,又转回头来,看到马嘉祺还在看他,他梗着脖子瞪了回去,马嘉祺笑着摇了摇头。
正式开拍前,导演还解说了一遍,具体怎么走位,情绪在哪里爆发,动作上可以加入什么。马嘉祺边听边点头,突然举了一下手,林导示意他你说,马嘉祺双手做了一个推的动作,说最后那里可以加上推在墙上的动作吗,这样戏剧性更强一点。
丁程鑫几乎是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林导却大掌一拍,好啊!最后你可以把他推在这面墙上,然后对视,两个人眼神要有戏,然后你凑近,镜头虚焦,后期把我们的香水瓶挡在借位的位置上,好!完美!
居然就这么顺着马嘉祺的提议走了?丁程鑫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喊了开始,只好收敛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心底喊阿门。
前几分钟还都是简单的走位,丁程鑫余光瞥见助理回来了,稍微放下点心,定了定心神,念自己的台词。
马嘉祺也顺利地接,两个一来一往把台词全说完,马嘉祺往前了一步,丁程鑫下意识就退了半步,导演差点喊卡,马嘉祺一个箭步上来把他推在了墙上,丁程鑫呼吸一滞,马嘉祺近在咫尺的脸逼得他把自己完全贴在墙板上。
导演要求的对视是漫长的十五秒,两侧的镜头都在缓慢地移动变换着拍摄角度,好在并没有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丁程鑫暗自劝慰自己,这十五秒过去,再等一个借位的时间就结束了,千万要忍住。
即使早有准备,马嘉祺开始凑近的时候他还是慌了,距离太近他下意识闭上了眼,耳侧虚焦镜头的轻微调节的声音和心跳一起放大,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闻到了蜂蜜的味道。
不是他的错觉,他确实闻到了倾略性极强的alpha信息素。
瞬间爆发在空气里的味道从他四周的空气里挤进他的鼻腔和呼吸道,腰眼酸涨、两腿顿时失去了力气,他身上红酒味的omega信息素也被勾了起来,正横冲直撞地要扑出身体去迎合alpha的信息素。
他感觉自己在下滑,但是马嘉祺的手箍住了他的腰,与此同时——
马嘉祺没有半分犹豫地吻住了他。
08
是临时标记。
这如同小星球碰撞爆炸的同一瞬被推进黑洞里完全吞噬般的情形,周遭刚刚浓郁得如同炸裂的信息素瞬间都偃旗息鼓变成了一缕甜蜜的蜂蜜酒的香气,马嘉祺卷着他舌尖把味道全封进了他嘴里,舌根酸软的同时腰腿上的脱力状况倒是渐渐消失了。
丁程鑫回过神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咬他,但是马嘉祺像算准了似的抬手掐住了他牙关,撵着甜津往深里送了送,就乖乖退开了距离。
背后导演似是屏息已久,见他退开才高喊了一声好!眼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一边查看刚才那段拍的情况一边不住地称赞马嘉祺很有想法,很敬业,很有胆。看了几个不同录制角度的回放都满意得不行,连夸了三个好,才注意到那边两个人微妙的气氛,连忙问了句,程鑫你没事吧?
马嘉祺笑得得体地扶了扶,语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哈,是不是吓到你了,丁程鑫抬起头看了看他,没什么表情地转向了导演,嘴角机械地拉扯竟勾出一个笑来:导演您看还需要再来一条吗?
导演满意得一塌糊涂说这样已经够好了,今天可以结束了,咱们要不要一块儿吃个饭啊?
丁程鑫反手抓住了马嘉祺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太好了大家都辛苦了早点收工吧,饭我就不吃了,还有其他事的话就麻烦联系我助理吧——说着手上用了点力拽了一把马嘉祺,拖着人往化妆间方向走了。
马嘉祺倒是挺轻松自在的模样,他那点装出来的歉意走出三步就消失殆尽,手上倒是没挣,任由他拽着一路走。
路过他自己的助理时马嘉祺还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别跟过来。
丁程鑫把他拖进了化妆间,唯一的一个化妆师见他们俩进来以为他们要换衣服,打了声招呼就识趣地出去了。马嘉祺笑容可掬地把人目送出门,丁程鑫眼疾手快地落了锁,反身就把马嘉祺掐着脖子撞在了墙上:“你到底想干嘛?!”
马嘉祺一点也不心疼高级衬衣——反正是广告商提供的——他也不担心丁程鑫会掐死他,所以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丁程鑫,语气平静地说,“都这样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
他说话时手倒没停,沿着丁程鑫手臂内侧摸了一截,恰好隔着衬衣按在抑制剂注射留下的针孔上。
丁程鑫手一抖,但是没松开禁锢,咬了咬牙,看向他时眼里像是能蹦出火来。
他气到有些颤抖,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你敢跟别人说一个字,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那当然没问题,但是你这过分依赖注射器的情况,可比外面那些普通omega要严重多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喷射型抑制剂的少数不良反应症候群?”
马嘉祺眼神温和地看着他,却像能把他看穿一样,句句都说在要命的点上,“你这体质,发情期怕是很难熬吧?”
“……不用你管。”丁程鑫眉头紧锁,禁锢着他的那条手臂绷直了肌肉,青筋都很明显。
“我可以帮你——”
马嘉祺话还没说话,丁程鑫就一拳捶在了他耳侧的墙板上,“我说了,不 用 你 管。”
僵持的几秒里,丁程鑫隐隐又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蜂蜜酒的味道,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握紧了拳头又砸了下墙板,才收了手往被上了锁的门的方向走,走出几步又越想越气,折回来又揪起了马嘉祺的领口,红着眼给他下最后通牒。
管好你的嘴。
马嘉祺笑得没什么脾气,微微点了点头做了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模样,丁程鑫才收了手离开。
去卫生间漱口时遇到了到处在找他的助理,丁程鑫见他愁容满面的模样,便开口问他怎么了。
助理左顾右看了番没发现其他人,凑上来小声地跟他说,注射型抑制剂生产商今天发声明要撤回已发售的002批次的抑制剂,说是有质量问题,但是我们手头上一直在用的001批次已经所剩无几了。
“你说什么?!”
助理咽了咽唾沫,鼓起勇气继续说,厂商倒是有提供替代型的咀嚼片,但是公司里医疗部根据你以往的情况初步判断了一下,对你应该没什么用……
“没什么用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你的体质之前喷射型的抑制剂完全无效,公司才给你找的注射型,现在那批替代药片的成分和喷射型的是基本一致的,可以预想对你……没什么用。”
“没什么用也得试试才知道啊,能扛一两个小时也比完全不用好吧——再说了这次出的应该是注射型的替代品,怎么的也该考虑了特殊人群吧?!”丁程鑫眉头紧皱,手心紧张得全是汗。
想及刚才马嘉祺说的那些话,突然无力地倒退了一步。
他是故意的,他知道注射型的药出问题了,他故意在这个时候抛临时标记的橄榄枝,就等着自己上钩呢。
丁程鑫撑着洗手台稳住了身形,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脸色苍白,转移了视线低头先漱了口。
“……不管有没有效,把剩下的注射剂和新的替代药片都给我。”
助理小小声地说可是咀嚼片是有副作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丁程鑫瞪了一眼,那双眼里今晚蕴藏了太多的火光,光是扫了一眼就逼得助理闭了嘴。
09
被动实在是丁程鑫最不喜欢的状态之一,他辗转反侧睡不安稳,一闭上眼就看到马嘉祺近在咫尺的脸,几个小时前纠缠的舌尖触感还没消退,一想起来就烧起熊熊大火。
太狼狈,不甘心。
他翻了个身感觉身体倒是异常安稳,得益于马嘉祺的临时标记,本来也不在发情期,被勾起的那一点冲动被压制得死死的,只有那一点陌生的蜂蜜酒的甜香萦绕在鼻腔,叫他心烦意乱。
他甚至不知道马嘉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往回看的每一步他都走得那么努力隐蔽,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个家伙这么聪明,这么步步为营,该是有更多更大的事业可以去发展的人才,干嘛非要耍着自己玩,这一点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李天泽。
其实当着马嘉祺的面时,丁程鑫就不止一次想问,那李天泽呢?这算什么情况,他们俩不是早就一起出柜了吗,圈子里著名的金童玉子,虽然还没结婚但是离结婚也不远了吧,这算什么,公然出轨吗?婚前焦虑症?还是只是觉得好玩,那他当玩具啊。
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明天好像还有通告是和李天泽一起的,丁程鑫摸黑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翻看了一下睡前助理发的明天行程表,果然,下午有一个小的访谈,李天泽也在受访嘉宾里,算是前后脚肯定要打照面了。
合上手机他又觉得心累得不行,什么啊,他又不是小三,干嘛这么心虚。
后来怎么睡着的倒也忘了,起床时脑仁还疼着,刷牙时闻了一下身上的味道,这该死的蜂蜜酒味道怎么还没散。
可他转念又一想,临时标记时间真的这么长吗,那还算蛮……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轻易上钩,清醒点。
洗完脸总算冷静了,助理拿了他今天要穿的衣服进来,看他心情不太好也不敢触霉头,只提醒了他穿好衣服就快下来吃早饭,他随口应了。
换衣服时他又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手臂上那几个针孔印,明明都过去快半个月了还是没退,幸好最近都没有需要露手臂的情况。
算了算下一次发情期的时间,不知道那挨千刀的厂商能不能在那之前把新的批次放出来,如果来不及,他手上那几支可能连一天都撑不过吧……
丁程鑫倒是努力避让了,但是他敲门进采访间时还是碰到了正推门出来的李天泽,就这么近距离地撞了个正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后退开距离,不自在地掩了掩领口。
相比他的局促,李天泽显得坦然大方得多,还让开了点距离方便他进门去,笑得温温和和:“来了啊,小陈说下一个是你的采访,我还在想正巧呢。”
“哈哈……是啊正巧。”太尴尬了,他心想。
李天泽朝门里示意了一下,提醒他该进去了,丁程鑫还是不敢离他太近,只好谦让地让他先走,李天泽倒也不跟他多客气,只是走之前还是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距离近到退无可退,“躲什么啊,挺好闻的。”
他微笑着说完,就转身走了。
丁程鑫原地僵硬了半晌,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对情侣两个人都这么难对付的吗?
李天泽出了电视台的楼,没有助理跟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穿过了忙碌奔波的工作人员们在门口上了一辆久等了的车。
马嘉祺正低着头看手机,见他上车微微偏过头笑了下,问他采访顺利么,李天泽嗯了声,关上车门后才补了句,我见到他了。
说的是谁,彼此心知肚明,马嘉祺也没打算回避问题,语调上扬地问了个是吗,李天泽摘了口罩和帽子,在膝盖上整平了放好,转过头一双眼直直望向他,“味道都没散,甜得很。”
马嘉祺笑了笑,也顺着他的目光定定地望了回去,“就是太倔了,大概只会逼死自己。”
李天泽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再开口时语气凉薄,“你可是Alpha。”
“那也不能硬来吧,”马嘉祺也收回了视线,手机慢慢往下滑,昨天合作的导演给他发了连夜剪辑好的样片,效果超群,后面还附了一大段对他的褒奖,他微微笑着看完了,谦恭地回了个谢谢,才又继续说,“但他坚持不了多久了,三天?最多一礼拜,下一次发情期,没了抑制剂,再倔也没办法撑过去的。”
“所以呢,你要告诉他吗,”李天泽依然保持着凝望窗外的姿势,语气平淡地像问他今天吃什么,“我们只是逢场作戏的假情侣——这件事。”
马嘉祺沉默了会儿,沉默到李天泽忍不住先回头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睡着,见他那么副表情还是笑出了声,“你可别跟我说什么时间这么久了再怎么寡淡都有感情了,我不会信的。”
李天泽说完又别开了视线,笑容慢慢地敛起来变成了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