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不能解除婚约

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画像，画像上的男人温柔着注视着所有人。

紫云金甲抬眸望着那副画像，视线落在了男子的左胸口佩戴的族徽上。

那族徽通体绿色，形状不太规则 细看看得出是翠玉雕刻成青山的纹样，山顶的雪由蝶贝镶嵌的，在灯光折射下会泛着不同颜色的光。

紫云金甲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隔着繁琐的服饰，有枚形状外观与画像上一模一样的吊坠，包裹着燕氏的魂石碎片，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茶具碰撞的声音唤回了他出走的思绪，他收回视线，扎着双马尾的少女弯腰将他面前的茶杯端起。

“茶凉了，我为您换一杯，紫云少爷。”杳霭直起身，扎好的马尾辫随着动作垂在身侧，像垂下来的耳朵。

“谢谢，麻烦了。”紫云金甲微微颔首，继而察觉到身侧父母投过来的视线，他侧头，那明明是温柔亲切的眼神，此时此刻却如密密麻麻的针扎进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耳旁父母与杳夫人交谈的声音传入耳中，紫云金甲不太想听，面上端着得体的笑，思绪再一次的走神，回到了他生日宴会的那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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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送走了宾客后，他们几个同龄人聚在一起聊到夜深。

紫云庄园为他们收拾好了房间，几人互道了晚安也就回房洗漱睡了。

紫云金甲洗漱完躺在柔软的床上，闭上眼睛感受疲惫与困意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包裹着他，即将带他入睡。

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主持自己的生日宴，父母因公外出，留他一人招待所有人，一天下来早就提不起精神了。

他应该很快入睡。

然而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有样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堵在了他入梦的必经之路上。

紫云金甲认命，从床上起身出房间，打算去外边走个几圈加深疲惫感，好回来睡个痛快。

他走出房间，下楼却碰见杳霭扶着楼梯扶手缓慢地下楼。

“杳霭小姐？”

杳霭身躯一震，回头看到是紫云金甲松了口气：“紫云少爷你吓我一跳。”

紫云金甲几步下楼走到她旁边，询问道：“抱歉啊，你这是怎么了？”

“先前训练时伤着了腿，伤口还没好，今天受了冷这会儿腿有些疼，想着问你家佣人要些药敷一下，抱歉是我动静太大了吵醒你了吗？”

紫云金甲摇摇头，伸出胳膊借给杳霭扶住下楼。

“没有，我只是睡不着想去走走。”

在楼下守夜的佣人听见动静，连忙上前将杳霭扶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又赶紧去药房找膏药来。

杳霭坐在沙发上，紧了紧佣人给她盖的毯子，朝紫云金甲笑道：“那你去做你的事吧，不用管我。”

“你是客人，没有放着客人不管的道理。”紫云金甲倒了杯热牛奶放在杳霭的面前，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杳霭捧着水杯抿了几口，垂着眼睛像是要把水杯盯穿。

她内心直呼救命，虽然这是礼仪问题，但是她和紫云金甲还没有熟到可以坐下来一起聊天，室内的安静令杳霭不自在的脚趾头抠地。

“杳霭小姐，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杳霭抬眸看向紫云金甲，后者伸手从衣领里勾出带着他体温的吊坠，放在了桌上，通体绿色的外观裹着透明的石头，在水晶灯下折射出光芒刺向杳霭的眼睛。

“这个，你认识吗？”

“自然认识，这是你上次给我们看的燕氏魂石啊。”杳霭握紧了杯子。

“不是这个。”紫云金甲伸手，拆下了吊坠，将绿色坠托往杳霭那边推了推，“这个，你觉得眼熟吗？”

杳霭放下杯子，拿过坠托在手里细细端详，她注视着紫云金甲，点头：“‘翠微’，杳氏的族徽，我自然认得。”

“那当时在山茶村你就已经认出来了吗？”紫云金甲追问，“你当时也已经知道，我所说的那位长辈是你父亲？”

杳霭放下了手里的“翠微”，重新捧起杯子：“当时有些怀疑，后来回家问了母亲才确认的。”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杳霭疑惑的看向紫云金甲，他的表情在夜里算不上好，只是杳霭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是父亲们之间的事了，我父亲与他的好友互赠礼物，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杳霭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是怕我要回魂石大可放心，那是父亲赠予出去的礼物，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紫云金甲叹了口气，也给自己倒了杯热牛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才重新说话：“不，这件事与你有关系，与我也有。”

杳霭歪了歪头，看着他。

深呼吸一口气，紫云金甲缓缓开口：“杳霭小姐的母亲或许没有告诉你，其实这不只是简单的好友之间互赠礼物，而是两个家族之间定下的婚约。”

“什么？”

“我们的父亲用魂石和流光骑互相交换，定下了我和你之间的婚约，这事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紫云金甲边说边观察杳霭的神情，后者低头靠着沙发，手指摩挲着手里的杯口，察觉到紫云金甲的视线，抬起头来挑眉笑了笑。

“紫云少爷要退婚吗？”

“父亲坚持这门婚纱，他说这是对旧友的承诺，我想知道杳霭小姐的想法，以及……抱歉，我确实有退婚的想法。”紫云金甲沉默了几秒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我并非对杳霭小姐有意见，这是我自己的原因。”

“是因为青飘飘吗？”

紫云金甲愣了一下，骑刃王车手通常都有察言观色的能力，只是他没想到仅仅几面杳霭便明白了自己与青飘飘之间的情感。

“不，这件事和师妹没有关系。”但是，紫云金甲否定了杳霭的猜测，“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希望我的人生能够自己做主。”

杳霭瞥了一眼门口，拿药的佣人还没有回来，她在怀疑那佣人是不是新来的，在这座大庄园里迷了路。

“紫云少爷应该已经打听过了杳家的情况了吧，我父亲早已去世，杳氏也早就在钢之城销声匿迹，这桩婚约知道的人本就只有两家，紫云家族要退婚其实都不需要通知杳氏，没有人会知道。”

“杳氏会知道。”紫云金甲正色道，“即使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婚约也是双方的事，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应该由一方擅自做出决定。”

杳霭放下杯子，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叠落在膝盖处，她微微扬起嘴角浅笑：“谢谢你，紫云少爷。

“也谢谢紫云家主在杳氏已经没落的情况下坚持这名存实亡的婚约，身处高位每个人都难逃过被当作资源的命运，你的苦衷我理解，只是让你失望了，我不能退婚。”

紫云金甲：“我能知道理由吗？”

“我母亲一直反对我学习骑刃王，她对我未来的婚嫁很是操心，与紫云家族的婚事对没落了的我们家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母亲不会由我来决定。”杳霭停顿了一下，瞥向门口。

紫云金甲随着望过去，是拿药的佣人回来了，他将药膏拿过来便挥挥手让那佣人退下了。

杳霭继续道：“同时我不能插手我父亲作为家主时留下来的决定，所以我现在不能解除婚约，你需要再等等。”

“等？”

“嗯，再等两年半，等我世袭了父亲的爵位，成为新的家主，那时婚约解除就容易多了。”杳霭伸出右手，“这段时间，还得麻烦紫云少爷演演戏了，只要我们有了话语权，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杳霭说的话，紫云金甲不是没有想过，他虽背靠紫云家族，享受着家族资源，但是没有单单属于自己的势力，现在他还能被父亲的庇护，那等他成了家主呢？一个人单枪匹马应付家族里的长老，他毫无胜算。

他需要力量，能保护自己，保护爱的人的力量。

那力量，通往自由。

紫云金甲握上杳霭的右手，上下晃了两下。

“请多关照，杳霭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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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之间的叙旧一直持续到晚上，晚饭过后，他们才打算离开，临走时紫云夫人还和杳夫人约好了以后常聚。

“请慢走。”

杳霭将三位送至大门口，紫云夫人温柔的抚摸了她的脸颊。

“外面冷，孩子快进去吧。”

她的眼睛是如同森林一般广袤无垠的碧色，看人的目光柔情似水。

紫云金甲恰好遗传了她的这双柔情双眸。

杳霭笑了笑，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上车，目送轿车渐渐远去。

车内。

紫云夫妇询问紫云金甲对杳霭的印象如何。

先前紫云金甲在家时提过一次退婚，生日之后再也没提过这回事，紫云夫妇认为他反常，今日看两个孩子之间的互动，原来让他改变主意的是杳霭啊。

紫云金甲手肘支着，他透过轿车的后视镜往后看，只看到杳霭回去的一抹围巾边角。

“杳霭小姐，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