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茶村出来,流光骑加速行驶,抵达钢之城的城门口,天已经暗了下来。
流光骑驶入钢之城内,在车道上缓慢行驶。
钢之城内灯火通明,因为天气逐渐寒冷,夜里街道上人数寥寥,略显有些冷清。
驾驶室内,杳霭推动操纵杆,透过显示屏看着熟悉的街道,在还未打烊的一家铺子前停了下来,下车去买了份热气腾腾的糕点。
时钟刚过七点,杳霭将流光骑停进车库,拎着糕点走上台阶,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屋内并未开灯,漆黑寂静。
杳霭摸索着将灯打开,灯光亮起来的一瞬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开险些被坐在沙发上的杳夫人吓了一跳。
“妈,妈妈,你怎么不出声啊?”杳霭拍拍胸口,嘴角扯出一个笑走过去,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你喜欢吃的那家糕点。”
“你吃过晚饭了吗?这点心还热乎着呢,我去给你泡壶茶吧。”杳霭将包装精美的盒子推到杳夫人面前,起身张罗着要去烧水泡茶,边走心里边犯怵杳夫人看不出心情怎么样,她待会儿得当场想办法应付。
“杳霭。”
身后的声音止住了她的脚步,杳霭停住动作,缓慢转过身。
“怎么了妈妈?”
杳夫人抬眸看着她,眼神透露着疲惫。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烧水给你泡茶呀妈妈。”杳霭面上维持着笑,心里已经发虚。
她经常瞒着母亲偷偷去地下赛场打比赛,被发现了母亲会哭,会骂,会愤怒;她也能常常感受到母亲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失落,只是那时候她忙着躲避母亲挥下来的惩罚,从未去深究那眼神到底是什么。
直到今日,她才看清那眼神里的失望原来那么重啊。
那眼神顺着杳霭的后背爬上她的后颈,缠绕住她的脖子,令她陌生又不安。
“够了!”
杳夫人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杳霭的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还要和我撒谎吗?那什么世联赛的车队名单已经公布出来了,你还要和我装傻吗?”
贵妇人长长的指甲陷进皮肉里,痛感刺激着杳霭忍不住蹙眉。
“妈妈,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背着你的母亲偷偷加入车队,甚至还要去参加有生命危险的联赛吗?”杳夫人怒视着杳霭,质问她。
“杳霭,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话,才能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责任,又是这两个字。
杳霭突然一把拍掉杳夫人的手,她的下巴上留下了几个带血的指甲印。
杳霭摸了摸那印子,掐得有点深。
“我不是在按照您说的做吗?”
杳夫人愣了一愣,反问她:“什么?”
“您希望我扛起杳氏的责任,我已经在这样做了啊,只不过是按照我自己的方法,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的方法就是去参加那种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比赛吗?”杳夫人感到崩溃,她死死握住了杳霭的手臂,力度大得仿佛要直接扯下来那截手臂。
“你父亲的死和骑刃王有关,你也想步他的后尘吗?杳霭,你清醒一点,杳氏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不能冒险。”
“不冒险还有什么办法?成年之后嫁人吗?”杳霭使劲挣脱她的桎梏,往后退了一步,“嫁给比我们家有权势的随便什么人,然后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乞求他能拯救杳氏?”
“这至少比你去赛场冒险来得安全!”杳夫人彻底崩溃,她太累了。
自从丈夫离世之后,杳氏就没落了。
她独自一人苦苦支撑着这个家,却还是架不住杳氏衰败,这栋房子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最后只剩下她与杳霭。
她自然知道让杳霭嫁人来实现家族复兴没说得那么容易,可是她只剩下杳霭了。
她不能让杳霭去冒险。
“你就在这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起来。”杳夫人感到疲惫,她转身扶着扶手一步步缓慢上楼,不再看身后的女儿一眼。
杳霭目送母亲上楼,她的头发精致的盘好,却还是漏了几缕刺眼的白发出来。
杳霭浑身的力气像是被卸掉了一般,她跪在地板上,仰头注视着墙上父亲的画像,以及胸口佩戴的家徽。
父亲还是如同以往每次罚跪一样,用温和的眼神注视着她。
他已经走了那么久,却留下了名为责任的爱,“禁锢”着他的妻女。
纵使杳霭对父亲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纵使她叛逆不听话与母亲反着来;纵使她想用自己的方式获得属于她一人的荣耀,那名为责任的爱,在她的周围化做荆棘,始终缠绕着她。
“父亲……”
第二日,来上工的佣人看见地板上躺着的杳霭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的将她抱起来扶到沙发上去。
“小姐?小姐,你醒醒!”
昏睡中听见有人在说话,杳霭昏昏沉沉醒过来,她张嘴想要说话,喉咙里覆盖了一层带刺的膜,阻隔她的声音。
她说不出话,明明浑身滚烫却依旧觉得冷,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累啊。
杳霭闭上了眼,再次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
梦境里杳霭独自一人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儿,过往的一切仿佛是死前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在她面前闪过。
杳霭看见了许多人,许多事。
儿时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父亲讲解如何驾驶流光骑;
第一次尝试驾驶流光骑;
父亲凄冷的葬礼;
人越来越少的家;
初到地下赛场受到的欺辱;
被反锁在家里不能报名青少赛;
铠甲神和钢千翅寄来的邀请信;
……
一幕又一幕,化作记忆胶片缠绕着自己,最后画面定格在了母亲的白发和客厅里父亲的画像上。
下一秒,东西碎掉的声音传来,一束光照进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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铠甲神结束完训练,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收到了杳霭的来电。
他接通,喂了一声。
“杳霭,什么事?”
“队长啊,我要在家待几天,不能去山茶村了。”杳霭略带沙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铠甲神的耳中。
铠甲神觉着不太对劲,问她:“你声音怎么了?生病了吗?”
“嗯……有些发烧,不过已经退烧了,就是喉咙还有些哑。”
“最近降温,你注意保暖。”铠甲神叮嘱了一句,又问,“你妈妈那边怎么样了?”
“发了好大的火,但是没关系,我有办法说服她。”杳霭笑着说,“等我好消息吧。”
“……有需要帮忙的记得随时联系我们。”
“嗯,我知道了,先挂了队长。”
铠甲神又嘱咐了杳霭一声注意休息,随后挂断了通话。
他拢了拢外套,天气越来越冷了。
但愿杳霭一切顺利。
杳霭挂了通话,靠着床头歇了一会儿。
她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看到窗外天已经全黑了,房间只有她一人,床头柜上放了一碗温热的粥。
喝完粥,她等了一会儿,感觉到恢复了点力气,才掀开被子下床。
她捧着着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敲开了书房的门。
那是生前父亲处理公务的地方,幼时的杳霭会在父亲工作时趴在边上的沙发上看故事书,父亲去世之后,书房成了母亲经常进入的地方。
丈夫突然的离世使得家庭的重担全部压在了这位妇人的肩上,她需要为维持家族荣耀寻找出路,同时要独自一人拉扯年幼的女儿,歇在书房也成了常态。
杳霭推开了门,坐在书桌前的母亲并未抬头看她一眼,只继续浏览着手里的文件。
杳霭缓步走过去,将盒子放在了桌上。
“妈妈,父亲说过,此物名为‘翠微’,是杳氏的族徽,是杳氏的象征。
“是断断不可能出现在外人手里的,但是……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手里便有‘翠微’,甚至他还说是他父亲的朋友赠送的。”
杳霭将盒子打开,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徽章,徽章通体绿色,形状不太规则 细看看得出是翠玉雕刻成青山的纹样,山顶的雪由蝶贝镶嵌的,在灯光折射下泛着不同颜色的光。
此物赫然与客厅里杳先生画像上佩戴的族徽以及紫云金甲的吊坠外观一模一样。
“妈妈,请您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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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张杳霭的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