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安陵容。
松阳县,一个小县城出来的。
我娘说,我出生那日院子里头种下的栀子花都开了,她说我定是花神娘娘身边的花童,带香而来,生来不凡。
我曾经是家中最得宠的孩子,那个时候爹爹只有我一个孩子。家中虽不富裕,但爹娘待我一向都是大方的,衣裳,吃食,样样都是家中最好的。
可惜,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有一天,爹爹突然兴起,捐了个芝麻小官。
他的上级送了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美,很媚,她勾走了爹爹的魂,爹爹不来看我和娘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娘亲也变了,她变得自怨自艾,变得软弱可欺。
娘亲她,她保护不了我了。
爹爹一个接一个的将女人接进府里来,他们给爹爹生下了孩子,女儿,儿子。对了,就是儿子,娘亲这辈子最觉得遗憾的事,就是没能给爹爹生下一个儿子。
我四岁那年,娘亲曾有过一次身孕,那个时候正是爹爹兴起买官的时候,爹爹想着弄个官身,将来再生个儿子,定要送他读书,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
娘亲有孕不足两月,新来的姨娘推了娘亲下水,那时候正是腊月,娘亲被就上来了,弟弟没了,身子受了寒再不能有孕了。
爹爹虽罚了那个女人,但到底也对一个不能生育的年老珠黄的发妻离心离德了。
我的爹爹,这个小小的小官,后院养的女人就有十几个,他俸禄不多,只是从前的香料铺子还在经营,收益颇丰,再加上爹爹是个很会贪墨的精明人物,因此家中也是从不缺钱的。
不过,这其中并不包含我和娘亲。
曾经爹爹和娘亲共同经营铺子,爹爹卖香料,娘亲卖秀品。许是爹爹觉得只要自己假装看不到娘亲的困顿就不会有愧疚感吧,反正他既不给我们钱,也不来看我们。
没办法,我们总要活下去。
娘亲为了我的吃食,衣裳,拼命的绣东西,衣裳,帕子,香囊,荷包,插屏,只要有人买,娘亲什么都做,什么都绣。
为了减轻娘亲的负担,我也开始练习刺绣。花草,虫鱼,鸟兽,神佛,只要有人画的出图,我就能绣出来。
我的技术一天比一天好,十岁那年,我已经能绣的出整幅的寒梅傲雪图。
可是,娘亲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了。
她没日没夜的操劳,一双水眸渐渐暗淡无光,她,很快就看不清女儿的容貌是否与自己相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爹爹从未想过休妻,即便那些不安分的姨娘多次在爹爹耳边吹风,他依旧未曾休弃娘亲。
这件事就让为爹爹生下长子的李氏十分不满,于是,她便开始算计起我这个嫡女来了。
她同爹爹说,我颜色生的极好,若是送到知府大人家说不定爹爹可以更进一步。他家里头可有一个年过三十,死了好几个老婆的傻儿子!
我还记得那日,爹爹叫我到书房去,他看了我许久,之后叹了口气,挥挥手让我离开。那是我第一次到爹爹的书房,娘亲平日里总是拘着我,很少出门的我,不熟悉自己的家,不熟悉自己的弟妹,甚至不熟悉自己的父亲。我只记得那日,我害怕极了,那一年我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