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暖洋洋地照下来,落在院子里卧着的三花小猫身上,它懒懒地翻了个身,白绒绒的肚皮就露了出来。
粉色衣衫的小女孩蹲在一旁,不时用手去逗弄它,小三花也乐得给她玩,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出诊的阿爹回来踏进门槛,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问怎么不出去玩。
她天真地说因为想和小花一起玩。
因为她的裙子在玩的时候被二狗踩坏了。
惊羽和小凡为此还和他们吵了半天。
她不想看见二狗,她就想和小三花玩。
"好好好,那辰辰不想和他们玩,帮阿爹去山上采一样药材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了,她最喜欢和药材打交道了,阿爹总说她有能力继承他的衣钵呢。
这时候阿娘就要嗔上一句,辰辰别听你爹的,好好一个女儿家,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会一手好厨艺就行了。
虽然她知道,阿娘不是那样想的,她只是故意和阿爹吵两句,吵到最后她自己都要笑,最后再抱一下她,说别听娘的,乖辰辰听你爹的。
她笑着应承了阿爹的话,背着药笼,一蹦一跳地走了。
村里砍了柴的王二叔会爽朗的笑着,问她:"这不是沈大夫家的小大夫吗,又出来采药材啊?"
她很正经地点了点头,说二叔有什么毛病以后也能找她,但是她还是希望二叔什么毛病也没有。
刘婶子就要笑话她人小鬼大,又要说沈大夫好福气。
这样温馨的场景,在草庙村里随处可见。
小女孩出村前还记得爹娘的音容笑貌,叔叔婶子们的玩笑,还记得那个被踩坏的裙子,阿娘还没给她缝好,阿爹要配置的药方,差那一味药。
还记得阳光下小伙伴在追逐打闹,差点碰掉了她的药笼,还记得他们也往村外跑了,跑之前还忙不迭和她道了声歉。
一切本该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小女孩会长成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美人,可能会嫁给一个英俊的少年郎,也可能会成为像她爹一样的一代神医,直到垂垂暮已,归隐山林。
可是她当夜晚回村的时候,什么都没了。
长这么大,她也随阿爹出过诊,自然知道空气里弥漫的是什么味道。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啊,为什么?
她一抬脚,却发现整个人哆嗦得差点站不住,只好拾了根长长的木棍,颤颤巍巍地向村里走去。
木棍是她随手找来的,很粗糙,刺破了她的手,可她像没知觉似的,踉踉跄跄却不肯停歇一时半刻地走着。
目之所及,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爹!娘!
她死死地捂住嘴,没出息,你哭什么啊,哭什么啊……
终究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在看见爹娘的尸身时,泪水决了堤,心里做了许久的建设轰然崩塌。
阿爹手中的剑插入庭前土中,胸前有一道凌厉的伤口,贯穿了心口。
然而他还是半跪着,死也用一种守护的姿势护着身后的什么——那是阿娘啊!
阿娘左不过离阿爹两步路,同样的一伤穿心,同样的鲜血满地。
"阿娘……阿娘?"
"爹!阿爹!"
你们……你们醒醒好不好啊……不要吓辰辰啊……
"阿娘,你睁开眼睛……你看看辰辰啊!"
"谁啊?谁啊!"
到底是谁啊……有胆子杀人没胆子站出来吗?
虽然她知道,以她这个小女孩的能耐,也不过是,再枉送一条性命罢了。
可她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在她茫然跪坐在爹娘身旁时,一道深不见底的蓝色冷芒划过眼底,又像涟漪隐入湖中,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