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老班对着若素放缓了语气：“你去坐到李安然旁边吧，有什么不会的，多请教她。”
什么鬼？还请教她？
老班你不会真的以为安然是靠成绩考上二中的吧！
她虽然长了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但是她的成绩真的一点都不好啊！
在费清将桌子搬好后，若素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安然旁边，小心翼翼地放下书包，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油条和一袋豆浆。
老班安排好若素就走了，安然瞥了一眼若素桌子上的早饭，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装作没看见。
其实她是真的饿，早上没人叫她起床，定了十几个闹钟才把她轰醒，急匆匆地洗脸刷牙，急匆匆地赶到学校，哪有时间吃早饭？
她似乎听到了若素微乎其微的叹息声，好像过了许久，她感到有人在戳她的手肘。
她抬头，是若素期待又窘迫的目光。
不知何时，她已经将冒着热气的豆浆倒入碗中，那根皱巴巴的油条已经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难道不是带过来自己吃的吗？这是特意给她带的早饭？
居然还带了碗，还是她以前在李家专用的碗：粉色的底图上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前脚抱着根萝卜，啃得正欢。
“你做什么？”安然并没有好语气。
若素两片薄唇动了动，只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你，饿，快，吃。”
她边说边比划，笨拙又搞笑。
豆汁的香气已经钻入了她的鼻腔，不停地刺激着她的味蕾，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发出委屈的咕咕声。
“我不饿，我不想吃。”安然淡漠道。
她将油条和豆浆推到若素的桌子上，又趴下来继续睡觉。
“十分钟，就上课了，不吃，对胃不好。”若素继续吞吞吐吐。
见安然不理她，她就伏在她旁边，继续拿笔轻轻戳她的手肘。
戳了一下没反应，她就继续戳。
“安……安然？”她屏住呼吸，尝试着去喊她的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叫安然的名字，只是情况并不好。
她一下又一下地戳，一次又一次地喊，安然的耐心值一点一点地掉。
终于，她彻底被惹毛了。
“啪”地一声拍桌，马尾辫在起身时甩了若素一脸。
“都说了我不饿，不想吃，听不懂人话吗？”她脸色微红，蹙着眉头，眼底是愤怒和厌恶。
愤怒她明知道她不想吃，却还是锲而不舍地要求她吃自己带的早饭；厌恶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讨喜，却还要不厌其烦地招惹她。
若素愣住了，恍然而不知所措，她看着突然炸毛的安然，连呼吸都忘记了。
一般人到了这一步都会默默地把东西收起来，不敢再和安然说话。
可若素却不这样，她好像一点儿也不怕安然。
她将豆浆推到李安然面前，把粉色的猪头勺子轻轻放在碗中：“你，一个人住，要，记得，吃早饭。”
安然本来不想恨若素，更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可是她一遍又一遍地要求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关心自己，她凭什么？
她到底凭什么呢？她以为她是谁？
可是，她为什么不怕自己呢？明明都那么凶了？
这个傻丫头知道自己有多么讨厌吗？
李安然恨自己讨厌她，却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去讨厌她。
金黄金黄的油条也被放到了她的手边，虽然有些皱巴，却不影响它的诱惑。
安然起身，眼中已是冷漠，她俯视着那个愣怔的女孩，语气冰凉：“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
九点半的晚自习下课铃打响，校门外站满了等孩子放学的家长，李温言也站在其中，手里拿着的是安然爱吃的糖炒板栗。
可是安然爱吃，若素也爱吃吗？
若素才是他的亲妹妹，那他是不是应该问一下她呢？
校门开了，一米八八的个子，站在人群中很显眼，也很耀眼。
他习惯于在人群里去找那个蹦蹦跳跳的小矮子，他习惯于看着她捧着板栗一脸满足的可爱模样，他习惯于走在路上时耳边是她叽叽喳喳的絮叨声。
可是他要找的人已不再是她。
她一个人过得好吗？
有没有一个人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有没有在学校和老师同学们抬杠？
有没有因为腿短而打不到食堂里的红烧肉？
有没有……想过我？
眼前的女孩高高瘦瘦，有着和自己相似的容颜，却怎么也亲切不起来。
他温柔地微笑：“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糖炒栗子，趁热吃吧。”
女孩迟疑了几秒，浅浅地笑着接过来。
温言缓缓的在前面走，若素慢吞吞地在后面跟，她握着热乎乎的袋子，却迟迟不打开。
她边走边朝后看，越走越慢，和温言越来越远。
温言回头的时候，正看到她抱着袋子站在原地踌躇。
他看出了女孩的心事，心里却莫名的生气。
“若素，你怎么不走了？”他故意问她。
女孩指了指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笨拙又有些激动的语气：“安，安然，在那里，这个，她爱吃。”
她并不笨。
聪明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想着，既然安然不吃自己给她的东西，那温言给的东西她一定会吃的吧。
他顺着人群望去，果真一眼就寻到了那个矮小孤单的背影。
只是糖炒栗子是买给若素的，安然又怎么好吃呢？
他越想越生气。
为什么她要这么懂事呢？明明自己心里也很不舒服，却还要为别人考虑。
可是她有没有想过，这样的考虑，别人会更加厌恶她，甚至会觉得她不知好歹呢？
他很想和她说：都是因为你，卿卿才一个人住的，你现在享受着卿卿享受的一切，还装什么好人？
可是，他说不出口。
因为，她才是他的亲妹妹，她本就应该住在李家，本就应该享受这一切。
她又有什么错呢？一个人从南方小乡来到北方繁华的B市，面对着这样冰冷的家，她也很难受吧。
他极力控制住内心的烦闷，微笑着和若素道：“这就是买给你吃的呀！安然她不需要。”
安然她不需要。
她垂下脑袋，默念这句话，或许，安然真的不需要，不需要别人的可怜，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这样无谓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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