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龙同林云枳一起出的门,他先捎林云枳到新街口德云社帮在外头儿玩儿得正嗨的自家师哥拿落在剧场后台的东西。
林云枳索性也不用王九龙送了,准备自己搭地铁。
王九龙寻思:二号线换一号线到白云观那是一小时起步啊,这姐们儿咋不懂因利乘便呢!
“这儿到白云观挺远的!”王九龙提醒道。意思是:有车不蹭白不蹭啊。
“我不去白云观。”
“……据我所知啊,国家道协不是在白云观隔壁么。”王九龙懵了头了。
“办事找地方机构好吗,你要想被堵死在二环线上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我才不去呢……”
片刻后王九龙口罩墨镜全副武装拽着就戴了顶帽子面无表情的林云枳随着早高峰的大流被挤进了地铁站。
二号线,积水潭上复兴门A口出半个钟头,还走了有八百来米。
纵使王九龙腿再长也不得不为着后头慢吞吞踱步的师姐慢下步子,林云枳跟在后头朝回头的他一抬下巴:“走啊,你认路?”
王九龙顿时觉得自己颇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内味儿了。
满打满算四十五分钟的路程,他们才看见个不算太气派的门面。
这个地方吧,着实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诶你说它清静呢,周围有车位也停得满当不像清净地儿还在墙角上插个非常表现觉悟的小红旗,你说它喧闹吧,走了那么久也没见几个路人,绿化没太好,却也有莫名其妙的鸟叫。
走近了细看,瞧这建筑也不是不够庄严肃穆。
王九龙看这红墙灰瓦登时脱口一句:“阿弥陀佛。”
林云枳:“……”阿晴有一句话说得对啊,道不同是真他妈不相为谋。
建筑是凝固的艺术,而中国古代建筑则是展现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标志,咱这正八百道观虽说不起眼儿吧好歹也算个中华传统文化的标志,搁人门口念佛号的行径等同于对着亲爹叫老王这事儿,平心而论是不是不太厚道!是不是不太尊重!是不是有些许莫名其妙!
王九龙见自家师姐面色铁青随即讪笑着埋头避开她的视线。作为一个热衷于汲取知识的新时代上进好青年在网上冲浪的同时习惯良好的百度了一下这传说中的道协。
那百科上的图片多好看啊,那气势恢宏的“吕祖宫”大牌匾,那栩栩如生的一对大石狮……
谁来告诉我这个原木色防盗门是什么鬼,除了这个又红又专的写着“xx市道教协会”的白色大门牌跟百科上一样以外还有哪儿是一样的?
这就是是个古朴点儿的办公用地吧……
林云枳让一脸错愕的王九龙退后五步看后头那栋楼:“你拿百科图片比对比对,那楼一点没变。”
嘿,还真是。
王九龙绕开停在正中央的小电驴。
林云枳围着小电驴看了几圈,随后扒拉出手机低头发了条信息。
防盗门开了,王九龙这才看着里头。“咦,也不是很现代化嘛。”
原来的建筑还是保留着,正殿前的香坛里歪七倒八插着几根香,给人的观感就是:啊好穷。
门口收发室的大爷迎过来接过林云枳手里的礼品装茶叶笑眯眯道:“小林道长来啦,交材料发个顺丰就好了还亲自跑一趟。”
“诶唷大爷瞧您说得!这不新上的茶得给您带来,知道您老好这口儿。”收发室这大爷慈眉善目的,背着手往正殿后头的访客厅引人。
屋檐角挂着个古朴的惊鸟铃,随着风晃动发出轻响。
大爷颇感奇怪地瞅了眼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挂的铃铛,咱这道观怎么还学寺庙呢……”
“我怎么觉得还挺吓人的……”
不知道是小说里写得那种什么“三清圣祖”的威压还是由于过于清幽的环境,王九龙自打踏进那道十分有味儿的防盗门就开始心慌,如果非要形容这种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慌,那王九龙只能用“没有觉悟”这四个字儿形容自己。
毕竟咱这种新时代入过少先队的好少年啊,没空搞什么神神鬼鬼的!
那扇防盗门就像商店用的密封帘,跨进的一瞬间凉气铺天盖地直奔门面,空气里还混着那种潮潮的混着焦味儿的熏香的味道,仔细闻闻有点像——或许是蚊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一进什么寺庙宫观非但感受不到半分禅意超脱,还越发得觉得恐惧可怖起来。
林云枳突然问他:“你们队晚场演出是在湖广会馆对吧,栾哥叫我跟阿晴去打补丁。”
“对。”为什么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哥儿几个跟商演去了,把九芳和老汉也借过来了,我以为八队能借着杨九郎或者九春呢。”
“杨九郎?临时改上一个双簧?春姐今天下午有个单口的演出再跑晚场得累死!”林云枳慢悠悠道。
偏殿前有一个小孩儿在洒扫,小孩儿对着林云枳行了个礼,林云枳回礼:“小道长,这么辛苦,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小孩儿哼了一声,引路的大爷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前两天陈道长抽查背诵,经文背得顺畅学校课文一点没记,期末考语文不及格,罚扫呢!”
“还是学习为重啊,学习为重。”林云枳看着他愤懑地往地上泼水憋笑道:“话说回来,课业要想与学校的学习时间平衡还真的是很难啊,我高考那会儿还想着考个什么宗教学呢,后来一查分数线,我望而却步了。”
“吃什么饭不是吃啊。”大爷叹了口气。“是说相声赚得多呢还是咱们这行赚得多呢。”
“也差不了多少,都靠嘴吃饭。”林云枳带着一丝幽怨吐槽道:“就是我都不知道以后出门该告诉人家我是曲艺工作者还是宗教工作者了。”
话正说着,“仙风道骨”——盘着丸子头穿一工人背心,加上裤衩拖鞋的老人提溜着胡须兴高采烈“飘”出来:“下回咱们去城西老人院做义工可以给老人家们表演相声了!小林你可要无偿奉献为人民服务啊!”
“好家伙!我看无偿这俩字才是重点!”林云枳无语地跟着老人“飘”进会客室。
王九龙在她身后拎着自己包疑惑道:“道士也要上学的吗?不是只要想都可以当的吗?”
“仙风道骨”的小老头捋着胡须幽幽道:“你这话说的。知道隔壁佛学院招生都要高中毕业证了吗?谁告诉你想当都可以当的了,九年义务教育了解一下?我们也需要高素质人才的好不好,你瞧瞧你们德云社多不干人事儿!好不容易有个本科毕业的好家伙给我挖走了!”
“学历这个东西到哪里都是有必要的哈,毕竟我们要积极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嘛。”林云枳张口就来。
王九龙默默闭上了嘴。
这边王九龙吃了瘪,被拉去当苦力的张九龄也并没有很愉快的体验。
他现在正在被两个亦敌亦友的女人散发出的诡异磁场包围着。
何为诡异,这两个字的官方定义为指很反常,很令人惊讶、奇怪,感到迷惑的事,也可以指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这个定义看起来并不诡异。
所以此刻张九龄想把它与“毛骨悚然”这个词画上等号。
郭云晴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拨着盘里仅剩的零碎边角料,微侧头与黄以筠对视——郭云晴的确是把手机屏幕递了过去,但谁都不在意屏幕上的是什么。
张九龄细细揣度着两人间微妙的气氛。
“我很好奇,我们昨天晚饭点才说要带龄爹的……”郭云晴突然道。“消息挺灵通啊。”
“你这脸变挺快啊。”黄以筠避开她有些咄咄逼人的视线专注于盘里的培根肉。
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头,郭云晴寡颜鲜耻地朝黄以筠“嘿嘿”两声,将刀叉一扔“哐当”一声,装了许久透明人的张九龄缩着脑袋躲着郭云晴的目光。
还好她并没有将目光停留在张九龄身上太久,张九龄听见黄以筠一声轻叹:“还是没有学会饭后收餐盘……”
张九龄机械地站起身顺走了郭云晴的餐盘搁进了洗碗池,等着黄以筠一句“你搁那儿我自己来吧。”
谁知道黄以筠毫不见外的对他道:“要不你顺道把碗收拾了?”
……这,我可以拒绝吗?
“正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郭云晴幸灾乐祸半句未完就听厨房传来冰凉机械的女声:“洗碗工作已开始,预计25分钟完成。”
张九龄撸了把胳膊上并不存在的袖子十分骚包地朝黄以筠挑挑眉,以此表示此刻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溢于言表的嘚瑟之情。 随后他满脸谦逊抬手揽住郭云晴的肩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凭借着肌肉记忆拽住耳垂打着圈儿施力:“小丫头片子。有句俗语你听过没?”
郭云晴威风给他杀去大半,疼得一咧嘴角:“啥呀!”
张九龄撤力:“德云社没有将与帅只有你龄爹这一块儿。”
“哎哟喂,瞧给您狂得!过些日子九队封帅您不得首当其冲毛遂自荐啊?”郭云晴有些阴阳怪气。
张九龄自如地怼回去:“滚蛋。”
“……”郭云晴转头同黄以筠说:“我感觉我好像前两天在师兄弟间还挺有地位的,现在说翻脸就翻脸啊!”
张九龄嘴还没张开半字没吐出来又见郭云晴脸色直转几下,她阴森森的问黄以筠:“所以秦霄贤的事儿你不打算管管么。”
“不管啊,跟我有什么关系。”黄以筠从厨房里拿出一个杯子与两个不锈钢勺。“要不我帮你把宋知归腿打断?”
拧开一个白色塑料瓶的盖子,瓶沿贴着勺子轻轻磕出一个圆形的小药片。勺底贴勺面碾成粉末搅进半杯凉水里。
“过来,喝掉。”黄以筠沉声。
“不喝。”郭云晴瞥她一眼,很自觉地找到沙发角落最适合防御的地方猫起来。
“维生素啊你尝一点嘛,甜的,真的!”见这般情况,黄以筠只得耐下性子哄她。
“VE……泡腾片是不是更方便?”张九龄仔细瞅了瞅白色瓶子上的英文字母,“澳洲那个S牌的泡腾片不是挺网红的?”
黄以筠颇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张九龄又回神去拽郭云晴:“赶紧的叽叽歪歪的,喝完我帮你把老秦的热度搞下去。”
郭云晴这才阴谋得逞般满意地喝完那半杯水。
“嗯?没啥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