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草庐内,生着炭火,小孩用木炭捅了捅盆中的木炭,浓烈的烟熏得他直咳嗽。慕容泊远坐在床榻旁,探着平躺着女人的脉搏。她面如死灰,嘴唇发白,毫无生气之色,枯槁似的手,颤抖着地抬起,抓住慕容泊远探脉的手腕,嘴唇上下打颤:“先…生…不必了,我…我已…时日…无多…”
楚苓漠蹲在小孩旁边,伸手捂住他的耳朵,那句话,孩子没有听见,专心致志地盯着正旺的火苗,眼里闪过一丝光。
慕容泊远起身来到楚苓漠面前,使了个眼色,她静静地随他来到了屋外。
“这妇人的病,如何?”
楚苓漠抬眼盯着他,他面色凝重,薄唇微抿,缓缓地摇了摇头:“脉象空虚,体内寒气比我想象中的更甚,怕是撑不过三日。”
楚苓漠眼里闪过一丝慌张,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哽咽了:“那这孩子怎么办?幼年丧父,他不能再没了娘啊!”她几乎恳求道,看着面前激动的女子,慕容泊远附身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疼他,你有同样的经历,你会更加感同身受,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把他带回京城,再给他一个家。”
她回头透过一吹即破的窗纸,孩子把火盆端到离她娘更近的地方,爬上了床,小手伸进被褥里,给她娘捂着脚,捂得暖暖呼呼的。那妇人起身,把孩子拥入怀中,微微颤抖的病躯,紧紧地搂着,不经意间,抬眼与门外二人对视,眼神复杂又悲凉。
夜晚,楚苓漠拖那妇人的情,把孩子抱上床,掖好了被子,又把今日给他的棉袍盖在他身上。
“二位…贵人…”妇女低声唤道,声音弱而凄凉,伸出枯槁般的双手,死死拉住楚苓漠的手,深深地望着她,楚苓漠一阵泛酸,她很同情面前这个女人,她也知道妇女要说什么,想着,回握着妇人的手,给了她一丝回应。
苍白的唇,在颤抖的嘴角下,扯出了一道笑,两行泪顺着眼角滑下,在枕头上留下了一小滩湿意。
“我儿…能不能拜托…姑娘…带他…离开…”短短十几个字,是一个妇人的恳求,亦是她一生所愿,她说着侧头,目光落在熟睡的孩子的身上,眼中止不住的爱意流了出来,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鲜红的血溅到了被子上。
楚苓漠一慌:“泊远,泊远!”
“姑娘…(无妨)”她声音沙哑,无妨两个字只是对了个口型。
头往旁边一侧,楚苓漠连忙伸手放在鼻下,幸好,还有鼻息。
她看着那个女人沉沉地睡去,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写尽了一生的痛苦,“带他离开”,大概是这位阿娘毕生所愿。
想着,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痛了起来,须臾间,红了眼眶,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见到自己的娘,那年,陛下领着她来到军营,床下的军医跪了一排,她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看见了自己的爹爹躺在床上,痛苦地颤抖着,血止不住从伤口中流出,当时她被陛下捂住了眼睛,但她依旧听见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和爹爹的最后一句话。
“小漠…阿爹…不能…陪你了……”
“吧嗒”
几滴泪落在将熄的炭火中,火苗被打的颤抖一下,最终被从窗间溜进来的风,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