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室内的小夜灯
我木然地睁开眼,看着无比熟悉的现代化的屋子。
张口,却不知道要唤谁。
把自己缓缓地抱住,眼眶生疼,眼球干涩,竟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三火三火!”
舍友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在你家楼下!赶紧下来!”
自我从魔道的世界回来后,已经又过去了两天。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书道也没再出来过,记得在我回到现世时,似乎有人在耳旁道:“真是一出好戏,不过后面要唱些什么我就不继续听了。”
好在是假期,也算是有大把时光给我来颓废,不过今天的漫展怕是逃不过去了——毕竟那家伙上个学期就已经跟我预订好了时间。
只希望,她不要被我的死人脸扫了兴才是。
“你等下,我马上换衣服。”
我挂了电话,穿上一袭青色的罗裙,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忽地恍惚了一下。
——这身装扮,就好像我还在他的世界一样。
我猛地攥紧拳头,但我不信,不信与他的缘分就如此浅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洋洋!
“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舍友看到推门而出的我,打趣道,“三火,你穿这身,感觉好像真是古代人一样呢。”
我冲她笑了笑:“走吧。”
“唉唉唉!三火!薛洋薛洋薛洋!”
在人头攒动的漫展里,舍友就像是敢死队一样拉着我往里面挤。
我费力地往人群中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玄色的衣袂。
心,确实不受控制地愈跳愈急。
会是……他吗?
“啊啊啊,他好帅啊!”
“你看,他刚刚对我笑了!”
“哪里是对你笑,人家明明是对道长笑的!”
“他们两个好配啊啊啊!”
周围的话语声像是一盆冷水,将我一颗几乎要烧起来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我也在那一瞬看清了那个所谓“薛洋”的样子。
——不是他。
小虎牙没他尖,虽然笑容可掬但总有一股违心的味道,眼睛弯起来的弧度也没洋洋好看,个子还没洋洋高!
我忽然就卸了力气,往人群外围走,舍友一脸惊讶地继续拉我:“三火你怎么了?不看了吗?那是你本命薛洋哎!”
我坚定地点头,然后拉着舍友离开了身后的那个“薛洋”。
(特此声明本文作者并不是对cosplay有意见,只是剧情需要啊!【求生欲极强.jpg】)
和舍友一起坐在路边供行人休息的长凳上歇脚,她忽然看向我:“啊,玩了这么一大圈,感觉三火你一直都没有什么兴致的样子。”
我愣了一下:“……抱歉,我没想打扰你玩的。”
舍友“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一把揽过我的肩:“道什么歉啊你,我的意思是——你还好吧?怎么跟那些失恋分手的人一样失魂落魄的?”
“谢谢您的关心啊!”我揉了揉舍友的头,“我好得很!”
——我还,好吗?
——我一点都不好,没有你,洋洋,我一点都不好。可我居然连一个可以将你说与她听的人都没有。
——谁会相信呢?我曾在那个小说世界里停留了三十余载,曾在那里遇见了和我相知、相惜、相爱并且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没人会信的。也不需要有人相信。
晚饭是在路边的小摊上草草了结的,我摸出手机习惯性地在叨叨记账上打下“晚餐,5.00”
对面的回复却让我直接愣在了原地:
它顶着Q版薛洋人物头像,牛气冲天地说道:“就吃这么点?是小爷给你的钱不够吗?”
“噗嗤。”
“洋洋,你OOC了,你对我从来都不自称“小爷”的。”
我弯着唇角,可眼泪却一直在掉。
“你在哪儿啊?”
“我好想你。”
但时间并没有因为我痛苦不堪就停下脚步,现实也一如既往的骨感。
昨天逛完漫展回家后,我收到了多年未曾联系的妈妈发来的短信。
她要我回家一趟。
我坐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开始回忆自己和那个生养我的人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境地。
妈妈从小就不是很喜欢我。
虽然在表面上看起来不错,但那种虚浮的温柔,泡沫般的“爱”,本质上终究是与真正的爱不同的。
小孩子总是异常敏感的。
但我努力地乖巧听话也丝毫扭转不了她对我的,刻在骨子里的疏离。
她和爸爸常常因为我吵架,过了两年,妹妹出生后吵得更是激烈。
偏爱更是一览无余,而我早已不再奢求她的夸奖了,所以在爸爸因故去世那年,就搬离了家选了个就近学校的地方住下。
成年后,更是没有联系过。
所以,她今天叫我回去,会是因为什么呢?
我站在黑白两色的镇子前,看着流水哗哗地自桥下奔过,有两三个妇人正在河边洗衣服,碧绿的荷叶间时不时冒出一只鸭头,然后忽地消失不见。
——真是,过了好久了啊。
我终于还是举起微微颤抖的手敲响了那扇不能再熟悉的门。
房子里的景象却令我一愣,本来还在舌尖上打转的“妈妈”冲口而出成了:“你要走?!”
“嗯。”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她笑着看我,“好久不见了,常焱。”
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这样温和地对我笑过。
我有些不安,也分外疑惑:“您叫我回来是为什么?”
妇人脸上的笑容一滞,然后她缓缓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在你心里肯定对我有很多恨。”
“我……没。”我如鲠在喉,“没”字说得极为勉强,因为我确实不是不在意。
“但我却觉得我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她仍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你本来就不是我亲生的啊,我又凭什么,凭什么视你若己出?可那个死脑筋的就因为和你爸定过什么约定,就把当时没人要的你抱回了家!”
我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们家本就不富裕,再有了你妹妹后更是拮据,你觉得我偏心——可我偏心我的孩子,偏得不对吗?!”
原来,我一直以来以为的家庭不幸,我所偷偷埋怨的人,却是为我付出最多的。
我恨她为什么不一视同仁,却连恨的理由都没有。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袖,有些站立不稳,“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曾经和你爸——咳,你叔叔商量过这件事,不过你的亲生父亲好像宁愿你不要知道,所以他也一直没有拿定主意。我本来也打算就这样走了,毕竟这么多年没联系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了,但我,最后还是决定把事情都告诉你。”
说完这些话,妈妈——不对,李阿姨的情绪也已经平复了下来。
“我承认自己从前那样对你是错误的,但是再来一次,我恐怕还是会那样做。”李阿姨自嘲地笑了一下,“毕竟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人。”
“你本姓苌,苌楚的苌,单亲家庭,母亲不知所踪,然后你父亲又因公殉职,所以就来了我家。”
“对了,这个给你。”李阿姨把一串钥匙放在我手中,“我就要去国外了,八成这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了,这宅子,就当是我为了弥补过错吧。”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离开的身影,内心百感交集,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行至门口,她突然顿了一下:“你亲生父亲的墓就在你叔叔的左边——如果你想去看看就记好了。”
看着她就要离开的背影,我突然大吼了一声:“妈!!!”
李阿姨身形一顿:“你乱叫什么?”
我冲她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恨你,我很感谢您能回来帮我解开这个心结——而且,你这些年做的一切,都值得我叫这声“妈”。”
“最后,再见,李阿姨,祝您一路顺风。”
我躺在床上,感觉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以前的不解,怨恨全都变成了无根之草,而今后,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变来变去,我终究还是孤身一人。
“啊啊,这下我们两个就都算是孤家寡人了呢。”我自言自语道,“我还真叫苌焱,和魔道里一样——!!”
等等。
为什么魔道里的事情和在现实世界里的事情会如此贴合?
还有一样的面容——如果这一切都不是书道为了让我快速融入人物,那么就只能说明,这两个世界是有联系的!
我的心极速地跳动起来,绞尽脑汁地回想还有什么可以帮助进一步推论。
我曾经和书道提过这些,还直白地问了它自己和苌焱到底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所谓的“冥冥之中”就选定了我呢?
但它当时拒绝回答。
书道不曾骗我,它的沉默,至少也可以说明我与魔道世界里的“苌焱”是有关系的。
还有一点……
书道曾对我说过“你三番五次地回来救他”
——回来?
为什么是这个词?
因为对于我这个穿越过去的外来者是不应该用“回”这个词的。
还有原著中常家共死了五十个人,但在我去的魔道里,常家只死了四十九人,少了一个——我。
为什么我会在洋洋袒露心意的时候涌现出那般真实又刻骨铭心的恐惧与恨意呢?
因为,那本来就是我的啊。
我直愣愣地坐着,整理乱成一团麻的思绪,也顺势让自己相信这一切所表明的终点:
我是苌焱。
是这个“现实世界”的苌焱,是魔道世界里与薛洋成亲的苌焱,也是在这一切之前,与常家一同被薛洋灭了门的常焱。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穿越。
……是重生啊。
“真是……”
我平躺在床上,还不知感叹些什么好,就立马“垂死病中惊坐起”掏出手机搜索“薛洋”两个字。
半分钟过后,我一脸嫌弃地关掉了度娘,然后又不死心地查了“唐烊”两个字,除了查到一个是一本书的主角的结果外,一无所获。
“算了。”我整了整衣服,站起身,“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我相信,我们的缘分,一定不止于此!”
但话容易说,做起来却难于上青天。
对于寻找薛洋丝毫没有头绪的我出了门,打算转转这个阔别多年的水乡小镇。
卖龙须酥的老奶奶已经换成了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大叔,但味道却分毫不差,据说他们是娘两个。
我一口气就买了三包,用油纸布包着,串在一起让我想到了以前给病人抓药时的药也是这样的。
小镇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我凭借着幼时的记忆,竟也把想去的地方都转了个七七八八。
“姐姐等一等!”
一声呼喊止住了我前进的脚步。
我回头看向叫我的小娃娃,笑:“怎么了?”
那孩子见我回头,立马收了挥舞的手,挠了挠头,害羞道:“姐姐你穿的这件衣服真漂亮!”
闻言,我也顺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加入了汉服元素的裙子,点了点头:“谢谢夸奖。”
“这个,这个送给你!”男孩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伸了出来,一支圆润饱满的荷叶就被呈到了我面前。
我不解地看向他,他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听说今天可能会下雨,姐姐你没拿伞,就……嗯,这个送给你!”
看着面前支支吾吾的男孩,我感到心里一阵温暖,接过了荷叶,然后抬手一指:“这片荷塘是你家的?”
“嗯!”
“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最后一包龙须酥放到男孩手中,“姐姐拿一包糖再换你一片荷叶。”
“可以的可以的!”男孩立马就跑到荷塘那去摘荷叶了,脑袋后的小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我看着手中两大片翠色欲滴的荷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高兴又习惯性地拿了两人份呢?
“唉,罢了罢了。”我头顶一片荷叶,手拿一片荷叶继续逛了起来。
这天气还真像那个小娃娃说的,不一会儿就飘起雨来。
雨不算大,但比春雨绵绵更有些力度,我拿荷叶挡着雨,并不急于马上回去。
——我记得,从这走再过一座桥就可以到了。
啊,看到那座桥了!
桥上似乎有一个人,走近后又不见了。
我踏上桥后,才发现桥拱处的围栏边上竟蹲着一个人。
应该就是刚刚那个站在桥上的人吧?
他一身黑衣,正抓着围栏,把自己缩成一团,任凭雨水冲刷。
我看了看四周——嗯,没人。
又抬起眼看了下那个似乎没有发觉有人走近的黑衣人,心中比对了一下——嗯,行,打得过。
没有后顾之忧的我遵从本心走过了去,问道:“你还好吗?”
那人似乎动了动,但没有应声。
我再接再厉道:“你看雨下得这么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分你一片荷叶挡挡雨?”
我说着把荷叶递了过去,却被那人猛地抓住了手腕,然后向前一拉!
“!! !”
我一惊,反手就要给他一击,却被那人轻而易举地制住,与此同时,我看清了他的样子。
是我最熟悉不过的,描摹了千万次的容颜。
此时,他正看着我,眼底浮现出点点星光:
“找到你了,阿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