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是在金鳞台上见过莫玄羽一面的,那时莫玄羽在金家崭露头角,也算有几分风采,他有着和魏无羡一样风流恣意的桃花眼和高马尾,有那么一瞬的错目使江澄呆滞在原地。
莫玄羽匆匆朝他行了个礼,道一声“江宗主”便走了,江澄却转过头,看着那飞扬起的马尾和红色发绳,一直目送到回廊尽头。
莫玄羽江宗主
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年,江澄还是不愿相信魏无羡死了,在人海中看见熟悉的背影,总会加快脚步追上去看看,尽管追着追着就已经意识到魏无羡死了,可心里就像期待奇迹发生一样,抱着毫无道理的侥幸,能再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不是……
不是……
都不是……
在十年如一日的寻找之中,他见过无数像魏无羡的背影,却没有一张期待的笑颜。
后来听说那莫玄羽被赶出了金鳞台,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苦,便成了个疯子。这些也不过是听金凌不经意说起,他却不知不觉记住了这个名字——莫玄羽。
如今在大梵山上又见,此人刚用召魂术把金凌按着收拾了一顿,得意洋洋地问他舅舅是谁。
莫玄羽。那人的名字浮上心头,江澄冷哼一声,拂开面前榕枝,冷冷道
江澄他舅舅是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乌云散去,月华流转,由莲纹紫袍蜿蜒而上,照在他阴鸷的脸上,亦划过九瓣银铃闪烁冰冷的光。
魏无羡(莫玄羽)登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怔在那里,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眼中有光划过又熄灭,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惊是喜亦或是悲戚。
他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可嘴唇抖了抖,什么也说不出来。
魏无羡本以为,自己死了,江澄大仇得报,应该是痛快的,可是为什么,江澄好像比围剿乱葬岗时更加阴鸷?
他过得不好。魏无羡想。
当然不好,自温家覆灭,修真界各大家族互相倾轧,也不知十几岁的瘦弱肩膀,是如何在风雨飘摇中撑起一片废墟的云梦,建立起新的莲花坞的。
其中艰难,魏无羡想都不敢想。
夷陵老祖之死,也是卸去了江澄最后一层保护伞。没有那个一直为他冲锋在前,以命护他的师兄,江澄不得不成长成那个心狠手辣,凶神恶煞的江家三毒圣手。
若魏无羡在,怎舍得?
金凌死疯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金凌怒喝道。
魏无羡却恍若未闻,只保持着似悲似喜的呆滞神情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澄。
江澄皱了皱眉,杏眸微眯,对金凌道:
江澄打断他的腿?我早跟你说过,遇见这种邪魔外道,直接杀了喂你的狗!
莫玄羽!
魏无羡瞳孔微缩,却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岁华一剑刺来。
他终于想起那剑为何眼熟了,那是金子轩的佩剑,这孩子竟是……
那一刻,魏无羡觉得自己是该受着这剑的,所以他未逃也未避,但那剑终究也没刺到他身上。
“噌——”一道蓝色飞剑格开岁华,将金凌逼退到江澄身边,随后飞剑又被召回到一白衣玉立之人手中。
魏无羡狼狈地摔到地上,抬头看见一双白色长靴,鞋弓上锈着蓝色云纹。
他抬头看那靴子的主人,便撞入一双清冷的眸子里。
莫玄羽含……含光君?
他忙不迭地爬起来。
奇也怪哉,昔日他修鬼道,这人与自己势同水火,几次三番地要抓他。可见是极厌恶鬼修的,怎的须臾十几年过去,这人转性了?
居然他会救自己?
“宗主”一江家门生急急忙忙地跑来,却在看到蓝忘机时犹犹豫豫地不敢回话。
江澄有话就说,遮遮掩掩作甚?
江澄冷冷道。
魏无羡悄悄地往江澄方向挪去,却被那门生一句话钉在原地。
“刚才一道蓝色飞剑,将您给小公子布置的缚仙网给毁了……”门生战战兢兢地回道。
江澄毁了几个?
江澄抬起了下颌,眸子却已沉了下来。
“全部……”门生战战兢兢道。
“!!!”连魏无羡都攥紧了拳头。
这就像一巴掌直接打在了江澄脸上,连魏无羡喉咙里都哽了一口气,转头怒视着蓝忘机。
江澄右手抚上紫电,这个动作的危险意味人尽皆知,魏无羡想,这事可能没法善了了。
乌云遮盖了月亮,空气中的火药味浓的好像都要烧起来了。
蓝忘机仍是淡淡的没有表情,不过是对江澄无声的讽刺。
他自有底气这样的。四大家族中,清河聂氏衰微,蓝宗主蓝曦臣与金宗主金光瑶私交甚笃,唯独江家只有江澄一人,形单影只,为了家族无论什么事总得忍着一口气。
金凌噌地拔出岁华,此刻他的动作无疑是这火药桶上即将点燃的火把。江澄冷冷地睥了他一眼:
江澄放肆,我说了要拔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