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微凉,欺身而来的寒冷让她忍不住拢紧了身上的外衣,而白日里的那束花渐渐枯萎,片片花瓣褪去了原本的鲜艳,坠落在桌面上。
不禁内心自嘲,原来南方的夜如此寒冷,白日里竟然不觉得什么,相差如此之大,倒是断了她之前的看法。
从窗外袭来一阵风,吹落了桌面残破的花瓣,也吹光了枝头上剩余的花瓣。
“公主,早点休息吧。”
夜里冷,收拾完了床铺便替她将那扇窗户关上。
“青兰,皇兄呢,他休息了吗?”
“殿下应该休息了。”
“那你也去休息吧,你和小桃也累了。”
微微点头退出房间,抬眸看了一眼后便紧紧合上了房门。
青兰性子淡漠,不似小桃那样活泼。十二岁那年她被卖入宫中训练死侍,如果不是公主救下她,不然早就死了,毕竟从死亡边缘逃出来的,生死最大,除了生死以外,公主的知遇之恩,这辈子豁出性命也要报答。
容国地盘,不似故国那样随意,性子里少有的谨慎却冒了出来。
拂晓之前,还毫无一丝光亮时候,她便早早醒来盘腿坐于床上,脑中杂乱不堪,一直惦记和亲之事,皇兄在她面前从不外露一丝情绪,但也知道为了这次和亲顺利,也为了她今后的安危,便早早将千尘派到容国都城,提前将一切安排妥善。
容国当初要求送太子来,北月硬是用和亲来抵,最后却未收到容国的回信,或许容国本就无意和亲,不论最终作为质子还是和亲,想必那只不过随口一说,只看你北月如何对待?
如今将他们安置在前洲,没有说明原因,也没有说明具体入宫的时间,如果容国真是铁了心要回绝这门和亲,必定也有一套说辞。要真是这样,可见他容国在世人眼里,虽有大国风范,奈何却是小人之心。
而背后的险恶与前路渺茫如同一把双刃剑,狠戳她心脏,她虽胆怯惶恐不安,但此行也做好了打算,迈出的第一步她就已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北月,既然无愧,又何必畏惧?倒不妨大胆一点,与其这样胡思乱想只会徒增烦恼,倒不如顺其自然静观其变,遇事再找解决的法子。
“公主,你怎么醒的这么早?”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小桃直接推门进来伺候她梳洗,走到床尾将那未燃尽的半截烛火吹灭。
她微微挪动着起身,一夜清凉,玉足落于脚踏上更是凉入骨髓,身子不由得冷颤了一下。
“皇兄呢?”
“太子起的早,此时应该和元副使在前院,不过他让公主您先用早膳,早膳过后再去找他们。”
小桃性子好动但也心细,屏风处取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将地上的鞋子移到脚踏边摆正。
她毕竟跟了公主这么多年,孰知她的一切习性,毕竟是不受待见的庶出公主,力所能及的事情,绝不会让她们这些下人去做。
而作为一国公主的她早已隐藏起本性,常人所见的却是外冷内热,对熟人可以欢闹上一整天,对于陌生人或无关紧要的人而言,仅仅只留一眼,或一眼也不愿多停留,更别说谈话了。
青兰早已命人备好早膳,进来时她刚好也收拾完了。
“公主先用早膳吧。”
走出里屋,屏风后的餐桌早已摆满餐食,几种汤粥冒着热气,清淡的小菜摆盘倒是精致,面食糕点松软绵香,这一桌子吃食看着赏心悦目。
“元副使请来的厨子就是厉害,连简单的食物都能做出花样来。”
小桃站在身后喋喋不休,一顿夸赞,她与青兰性格明显相反,二人的性子结合在一起,反倒成了自己的本性了。
她随意吃了俩口便饱了,将碗筷往里推了推,“收拾了吧。”
起身步出房门,提着裙摆刚踏出门槛,就见二人从她这边走来。
“兮儿,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可以出去逛逛。”
笑容依旧,只是阳光落在他身上,眼神略微呆滞,而她凝眸看去,却被他有意闪躲着,可也清晰的看到他眼底布满血丝,想来皇兄应该睡得不好,也或许一夜未眠的缘故,内心微颤,一阵痛感涌上心头,强撑着笑容点头,不容他有任何担心。
从得知她代替自己和亲开始,他就已经倍受煎熬,父皇下旨应允了后,更是让他内心仅存的一丝希望彻底崩塌,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他最多的就是希望她在容国能够安然无恙。
“下官今日无事,正好可以亲自带太子和公主去,只是这几天街市上没有以往热闹,”
元副使上前一步,眼眉低垂,态度温和恭敬。
“为何?”
“下月初便是皇后的忌日,皇上每年都会入皇陵祭奠,而前洲正好挨着那皇陵,所以才会严格管制一些商贩及人流,怕有所冲撞。”
元副使同皇兄年纪相仿,可性子却很慢热,天大的事从他口里说出依旧不紧不慢。好像遇上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做到淡漠从容。
出了大门,沿着街道一直走,不出几步便入了集市的热闹处。
街上的行人确实少了很多,小商贩也都停止叫卖吆喝,安静的立在摊位前方,眼神左右瞅着,一有客人与他对视,或是看一眼自家摊位东西,便会面带微笑将客人引到自家摊位上来挑选商品。
“这段时间也就贩卖一些日常生活所需要的东西,不常用的小物件和特色吃食,你们最近都看不到,或许过了这段时间就热闹了。”
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真觉得和昨日刚来的时候确有差别,俩边的摊位空出好多,店家门口也没有太多聚集在一起排队等待的,大多数行人低头不语,缓急有序行走着。
“是不是就因为皇后忌日,所以才不许我们入都城?”
皇兄紧紧将她拽住,轻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笑容敛住,眼神微闪,“这……下官就不知道了,不过公主不必太过担心,想来那和亲事宜早已提上日程,就是迟早的事。”
不知是有意回避,还是真的不清楚,这套说辞让她莫名尴尬,嘴角抽动,硬是扯出来一丝笑意。